设宴的地方在县廨的空地内,一共摆了十余桌。等裴皎然来的时候,权德晦和诸位士绅富户已经到齐。
看着二人进来,权德晦冷哼一声。原本他想带着人回冯诩,却不曾想裴皎然竟然派人守住了所有进出合阳的道路。硬生生将他留了下来。
眼下看见她,他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众士绅的目光悉数落在了裴皎然身上。巨大的关门声传入耳中。循声望去,只见县廨大门已被关上。
“裴侍郎,这是何意?”其中一人发问。
闻问裴皎然笑而不答,兀自抬手。一旁的吏卒瞧见她的动作,施礼后往后院走。而她则是命庶仆为所有人奉茶。
汨汨茶水入盏,清香四溢。然主位上的裴皎然面上只维持着温和笑意,对所有人的问题都充耳不闻。抬首望向她,瞥见她身旁的李休璟,又坐了回去。
一盏茶饮尽。方才那吏卒带着一众庶仆复归。每人手里都拿着一食盒,逐一在众人面前的食案上打开。
香气盈满食案。然当庶仆把东西端出来的时候,众人面上不约而同的浮起失望。并非他们所想象的各色珍馐佳肴,只有一碗飘着几粒粟米的粥。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裴皎然挑眉莞尔一笑,疑惑道:“怎么。诸位是觉得裴某招待不周么?”
她笑得颇为和气,连带着周身气度也十分温柔。
众人闻言面色一僵。这东西如何能吃?怕是一碗下肚,还不够充饥的。
“裴某初来同州时,便吃过一次。当时便觉得颇为美味,这回特意让公厨照着做。”裴皎然持勺搅弄着粟米,目光柔如春风,“这是用此前诸位捐给州府的钱买的粮。用来答谢诸位,最好不过。”
说罢裴皎然率先动了筷,她眉眼微动。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就连动作仪态也十分优雅。一旁的李休璟也低头喝起粥来。
宴会的主人动了筷。其余诸人仍是纹丝未动,目不转睛地盯着裴、李二人。
搁下瓷勺,裴皎然望着一众人。移目到下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权德晦身上,目露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今日设宴邀请诸位,是裴某和权刺史为了答谢诸位慷慨解囊。”目光又从众人身上逡巡而过,“多谢你们,济灾民之所需,解朝廷之难。每个人都乐善好施,有求必应。”
被点到名的权德晦,瞥她一眼。目光中鄙夷不掩,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那一众士绅吏卒听见她提及乐善好施和有求必应,瞬时变了脸色。他们在同州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百姓敢公然上门掠夺。可偏偏还拿这些刁民没办法。
如今听裴皎然提及此事,其中一人起身哂道:“在下白襄,敢问裴侍郎一句。为何要纵容流民入伍家中抢掠?”
“竟有此事?”裴皎然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不是诸位解囊救济百姓么?想来那灯笼说不定是朝廷赠予诸位的,以谢诸位为国分忧。”
她将无赖表现的淋漓尽致。那人瞪她一眼愤而拂袖坐下。
“粥凉了,可就不好喝了。”裴皎然微微一笑。
话音一落,吏卒领着庶仆们走到众士绅面前。动作利落地将粥推到他们眼前,朗声重复着请诸位用饭的话。
众士绅仍旧不动筷,脸露倨傲。
“看样子诸位是不肯给某这个面子。”裴皎然一笑,“原本我打算好好谢谢诸位,现在怕是没这个必要了。”
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
裴皎然悠悠道:“你们捐的粮,还不够百姓们吃上一口。可本官还得替朝廷感谢你们的大方。本官也没办法,又不能让朝廷失信于你们,只好用你们捐的粮来款待你们。可你们竟然连这点面子也不愿给,那某只好据实上报朝廷,由陛下出面。”
话音落下,众人面面相觑。
“裴侍郎,我们说的是你纵容百姓上门掠夺一事!可不是你替朝廷答谢的事。”权德晦冷声道。
看他一眼,裴皎然道:“权刺史,可曾亲眼看见百姓上门劫掠?诸位百姓上门,多半也为了吃口饭。更何况裴某一直在合阳,合阳可是前几日才挂上乐善好施的灯笼,如何是裴某唆使的?”
看着上首一脸无辜的裴皎然,权德晦额角青筋暴起。
而那些士绅们则是变了脸色,纷纷看向权德晦。不是说是合阳先挂了灯笼,其余诸县才竞相效仿么?
见众士绅一脸疑惑,裴皎然沉声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合阳县的富户们。”
被推出来的合阳富户互视一眼,承认了裴皎然的话。他们的确是最近几日挂的灯笼,正是效仿了其他几县的行为。
其余诸县的士绅,低头不语。这一次他们不仅被人摆了一道,还当了冤大头。最重要的是有冤无处诉。
总不能去长安击鼓,告裴皎然勾结流民去他们府上掠夺吧?掠什么?掠的粮食。这粮食从何而来?为何百姓无粮可食,你们家中却有粮食?
纵然他们在同州颇具名望,可是到了长安未必能有一席之地。这回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既然诸位不愿意吃。那么某和李将军只能以薄酒一杯,来感谢诸位。”裴皎然移目睇向李休璟,“某不胜酒力。劳烦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