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州的事,一时半会完不了。更何况这堆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吧。”裴皎然打了个哈欠,“正巧我也有新令想要推行。”
听得新令二字,李休璟挑眉,“何新令?”
“嗯。暂时有个念头,但是具体要如何施行,还有待商榷。最重要的是,得和这些士绅们去谈。”裴皎然语调慵懒。
李休璟欲再开口,却有均匀的呼吸声传入耳。垂眼落在那张平静白皙面容上,见她眉梢蹙起,手落在她眉心,想将其抚平。
挡开他的手,裴皎然翻了个身,“能不能别动。我乏得很,让我好好歇一歇。”
瞬时收了手,李休璟摇头喟叹。抱着裴皎然起了身,搁在床榻上。又为她盖上薄毯。
夜色下虫鸣声透过窗户传了进来。李休璟起身踱步至窗前,仰首望月。月色静谧,他不由自主偏首望向床榻。
榻上的裴皎然似乎已经跌落梦境中,一动不动。看着她,李休璟敛眸轻叹。
夏风拂去了燥热,而梦里云霞半酣。
鸟鸣和晨风一块落进了帘帐内。裴皎然睁开眼,看着眼前轻晃的帘幔。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隐约有“裴侍郎”,“有人求见”等诸如此类的字眼飘过。她躺在榻上,身上盖了薄毯。
薄毯上是干净的皂角香气。
抬手挡在眼前,裴皎然想起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不禁轻哂。她并不介意和李休璟共赴巫山,只是她担心这样会不会引来帝王猜忌。毕竟没有哪个帝王会容忍重臣与武将结合。
思忖一会,裴皎然还是起了身。抓起李休璟搁在一旁的披袄穿上。
“醒了。朝食在炉上煨着,我让驿丞端上来?”正在和两个御史里行交谈的李休璟见裴皎然出来,便问道。
这声让两个御史里行纷纷移目而视。那件披袄对于裴皎然而言非常不合身,看身量显然是男子的。而她又是从李休璟房里出来的,再加上孤男寡女。二人瞬时瞪大了眼睛,一连串的想法接踵而至。
没瞧见二人诧异的目光,裴皎然自顾自地往自己房里走,“谁来了?”
“党承弘。”
裴皎然步伐一顿,瞥了眼那两个神色尴尬的御史里行。似乎是想起什么来,“他怎么来了。让驿丞把朝食送上来吧,我换身衣服再去见他。”
说着裴皎然推门进了屋,而李休璟也跟着走了进去。两御史里行刚想跟上前,被从一旁冒出来的贺谅拦了下来。
“走吧。城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两位一块帮忙。”贺谅笑着一左一右揽着二人肩膀离开。
目送裴皎然绕过屏风,李休璟剪手站在了门口。
衣料窸窣。不一会裴皎然便换了身缥碧色的圆领缺胯袍出来,腰系蹀躞带。
刚换完衣裳,朝食亦送了过来。
一口喝着胡麻粥,裴皎然道:“党承弘来了多久?”
“半个时辰左右。”李休璟坐在一旁看着她,沉声道:“我们要不要解释一下。刚才那两个御史看见你从我房里出来。”
闻言裴皎然皱眉,“有什么好解释的。再说了他们俩未必敢说出去。”
飞快地吃完了朝食。裴皎然戴好幞头,出门去寻党承弘。
站在楼围栏边望向下面。见党承弘仍旧是道袍莲花冠,手拿尘尾。裴皎然面露讥诮,负手缓步下了楼。
“玄能仙师。”裴皎然笑眯眯地唤了句。
党承弘自己取了个法号,名曰玄能。
“无量天尊。”党承弘一甩尘尾,“看到裴侍郎一切安好,吾就放心了。”
凝视着党承弘,裴皎然莞尔,“所以玄能仙师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吾是来恭贺裴侍郎,旗开得胜。”党承弘躬身道。
“胜?”细嚼二字,裴皎然目光幽幽,“可是同州流民仍存,刺史又意外身亡。某实在不知道这胜从而来。更何况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
党承弘微笑着,面上并无惧色。仿佛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同州上下皆知,是前任刺史在水患时横征暴敛,激起民愤。而他亦因场面混乱,丧于流民之手。幸得裴侍郎你力挽狂澜。”
听着他的话,裴皎然挑眉。党承弘这番话还是令她意外。
见裴皎然不说话,党承弘接着道:“裴侍郎,问题的根源在于利益分配不均。您如今以武力压倒一切,自然也能制定新的规则。只是总得有代价对不对。”
“党老这是何意,某不明白。某只知道是诸位抗旨,以至于百姓无粮可食。”裴皎然语调微冷。
党承弘道:“裴侍郎,帐不能这么算。要这么算的话,再大的州府也供不起这么多人的开销。更何况此事与您真的毫无关系么?”
“哦?党老似乎对我很不满。”裴皎然扬首望了过去,珠瞳中满是锐利。
“不敢。同州是上辅,又与河南河北毗邻为居,来往客商不断,但也有山匪作乱。而自打权家接管同州以后,为保同州繁荣,便亲自和山匪交涉,不许他们犯来往客商和百姓,并予以重金。”看着裴皎然,党承弘继续道:“又准我等替州府兴修水利,以缓解州府负担。为了答谢我等,便以无主土地相赠。我等拿了土地,自然会遣人开垦。如此一来,土地便再不会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