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待完随行几人此行的任务,目送武绫迦和随行者相继离开。裴皎然负手站在窗旁,眺向远处的节帅府。即使驿站和它相隔甚远,她依然能感受到魏博节帅府的庞大。她阖眸叹了口气,原本随意搭在窗框上的手,也一点点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驿站门口传来喧天的动静。
睁眼只见节帅府的牙兵,停在了驿站门口。裴皎然双眸微眯。
在敲门声响起时。裴皎然持天子符节下楼,以河朔宣慰使、雁门郡王的身份,随众十余人出了驿站。接受了魏博节帅长史的行礼,在金吾卫的簇拥下登车而去。
透过车帘往外看去。裴皎然忍不住夸赞起这位新任的魏博节帅,果真是对她这位长安来的使臣颇为礼遇。车架所过之处都设有屏障,魏博军士沿路而站。给足了朝廷面子的同时,似乎又想以此透露什么。
弯了弯唇,裴皎然轻抚手中天子符节。节上所悬的牦牛尾,在马车的颠簸下轻晃着。
即使河朔复归,她仍旧在这些魏博牙兵身上看见了不愿屈从朝廷的意思。
她知道朝廷若是想要完全掌握整个河朔三镇,往后的路还长着。人事和人才上的调动是一方面,而此前以杀戮和血腥也无法完全震慑这些河朔骄兵。与其在让这些骄兵在时日推移中,又生出叛离朝廷的心思,导致朝廷现在做的努力付之一炬,还不如趁现在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扼杀在初期。
在这个世道,善恶和对错的界限总是难以分明。而无辜者牺牲在两方势力的博弈下,亦是在所难免。
而此时魏博节帅和成德节帅已候在了节帅府门口,麾下部众则站在他们身后。
待马车一停稳,裴皎然步下马车。持节笑盈盈地望向面前一众魏博和成德两地的官僚。各自寒暄后,在军号擂鼓声中,众人各自笑着踏入节帅府。
入目是明晃晃的铠甲和队列整齐的魏博和成德两地的军士。
移目从一众军士身上扫过,裴皎然莞尔,“河朔军士果真军容整肃。”
“裴相公过誉。”魏博节帅忙接过话茬。
闻言裴皎然笑睨了眼接话的魏博节帅。
此人面相柔和,眉宇间也少了几分阴鸷之气。蓄着短须,整个人瞧上去都颇为儒雅。反观一旁的成德节帅,十足是个武夫模样,须有长须,左眉到左眼下有道伤疤。
进了节帅府的正堂。裴皎然接过随行防阁所捧诏书,令其持节同行。展开制书,裴皎然朗声宣读了天子诏令。
随着她诏书上的内容,一点点宣读完。魏博、成德节帅面上渐浮出几分笑容来。这份诏书了除了给予二人行为的肯定,同时还分别封二人为检校司空和检校司徒。
宣读完诏书,裴皎然朝二人一拱手,“裴某先在此恭喜二位。”
她一拜,另外两人跟着也拜。
见此情形裴皎然连忙伸手拦下二人,语调款款,“二位何须如此。此番封赏也是你们该得的。”
“承蒙天子不计前嫌,愿意接纳我二人重归朝廷。”魏博节帅放声痛哭,“某那叔叔糊涂竟和朝廷相抗,又因私欲为祸一方百姓,实叫人神共愤。某本以为当受天子怒,却不想天子居然如此宽宏大量。”
“某原以为死罪难逃,没想到居然得了天子宽恕。如今回想起此前所作所为,真是悔不当初。”成德节帅亦是声泪俱下。
裴皎然道:“二位已经悬崖勒马,陛下自然不追究以往如何。陛下只盼日后河朔能和长安同心协力,摒除以往偏见。”
“裴相公所言甚是。”魏博节帅拱手,“我等适逢明主。若再行那悖逆之事,与那些叛贼何异?裴相公烦请转达陛下,我等发誓效忠陛下。”
打量着二人,裴皎然唇梢扬起。她到底没和二人接触过,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二人这话真假如何。面上习惯性地浮起笑容。
待得二人平复以后,裴皎然主动握住二人的手,“两位的忠心,陛下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封赏了。只是不知平卢节度使他到了何处?”
“平卢离魏州尚有距离。怕是后两日才能到。”魏博节帅回道。
“无妨,那某便多等几日。也正好到魏州走走,了解了解河朔的风土人情。”睇目四周裴皎然莞尔,“既然都来了,那便都坐吧。”
听着她的话,魏博节帅对身旁的长史使了个眼色。那长史会意后,退了出去。
未几,一队仆婢手提食盒鱼贯而入。以裴皎然为先,分别布膳。
待得仆婢布膳退下后,魏博节帅率先举杯致意,“某先敬裴相公一杯。”
“田节帅客气。”
“裴尚书掌度支国用,怎么还有闲暇来河朔?陛下倒也真舍得让您来。听闻此次朝廷收复长安,您功不可没。不过您这一来,倒是让某见到了何为天纵英才,风流人物。”
“裴相公可是女状元。单论这点只怕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魏博、成德两节帅一唱一和地夸赞,多少令裴皎然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尴尬地饮了口酒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指不定河朔三镇就卧虎藏龙,来日有能者入台省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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