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休璟的信是快马送到裴皎然手中的。信上向她说明了神策军的近况,又同她说了窦济的事情。窦济兵败的第二日,便被李休璟强行拘在营帐里,连同他几个心腹也被分别关押起来。任凭他们怎么呼喊,看守他们的神策军也跟没听见一样。
没了窦济捣乱,神策军势如破竹。再加上台潆的倒戈,先前被浙西军攻占的城池也被攻了回来,如今桓锜只剩下润州一处。
此时距离一月剿灭桓锜,只剩下三日的时间。
看着手中的信,裴皎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距离她请辞户部尚书,也已经过了半个月的光景,可魏帝迟迟未有回应。但是已经有不少以往交好的朝臣,纷纷开始疏远她。只剩下刚从河朔回来的武绫迦,还时常来寻她。
哂笑一声,裴皎然起身理了理衣裳。她虽然上表辞官,但是魏帝还没同意,她依旧是户部尚书。
一脸悠哉的出了户部公房,裴皎然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御史台的方向走。手中绘着青竹的油纸伞,挡住了头顶的雨水。
御史台一如既往的冷清,青乌躲在树梢上呱呱叫。门口的金吾卫见有人冒雨而来,正欲开口询问。却见来人挪了伞,露出一张清丽脸庞来。眼角的朱砂痣,鲜红欲滴。
正是因辞官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户部尚书裴皎然。
“裴尚书,您来御史台有何要事?”
闻问裴皎然一笑,“参人。”
话音落下,她面露笑意穿过二人,大步踏进御史台。径直往御史中丞的公房走。
“元中丞。”
此时元彦冲正在看呈到御史台的文书,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见裴皎然一脸笑意地站在窗边,面露愕然。
还未等他开口,只见裴皎然伸手在窗框上一撑,轻巧地翻了进来。
回过神的远元彦冲皱眉道:“你来御史台做什么?”
“想不想让神策军栽跟头。”裴皎然倒了盏茶,啜饮一口。目露嫌弃地搁下茶盏,“我这有个机会。”
“与你合作?”元彦冲皱眉,俨然一副不相信她的样子。
“前几日度支从几个内侍手中,高价购了两千八百疋紫绫入国库。”裴皎然屈指轻叩着案几,“我查过了这些紫绫都是军赏。难道御史台对此事没有察觉么?”
两千八百疋紫绫不是小数目,更要紧的是内宦和神策军合谋勾连,将手中囤积的紫绫高价卖给度支充入国库。等同于将国库的钱纳入私囊。货蠹国用,乃重罪。看他们的熟练程度来说,以前肯定没少干这样的事。如今见他失势,又打起了国库的主意。
看着裴皎然摆在案上的账册,元彦冲面露肃色。
“神策军都在外出征,这个时候动他们是不是过于冒进。”
“左神策大将是个蠢物。能顶事的白志贞又被派了出去。至于右军么……”裴皎然眨了眨眼,笑道:“这件事上他们没分。有其他事等着他们。”
“此番积弊,我们御史台早有所觉。但这事兹事体大,还得从长计议。”
“积弊不除,则酿大祸。等他们打了胜仗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裴皎然语气颇为严肃。
元彦冲打开账册迅速地翻了一遍,抿唇不语。他自然清楚,现在是动手对付左神策的好时机。
室内陷在寂静中。
过了好半晌,元彦冲才回过神,“这件事我再和魏台端他商量商量。”
说着元彦冲看了眼裴皎然,“你到底为什么辞官?”
他一回来就听说了裴皎然辞官的消息。他实在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居安思危。”裴皎然看了眼窗外,“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会被其他人牵制住。”
没理会裴皎然的嘲讽,元彦冲道:“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打量元彦冲一会,裴皎然起身离开。
待裴皎然离开后,元彦冲重新翻开面前那本账册。他偏首,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裴皎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裴皎然这招是攻其不备。但他不明白她为何单单只针对左神策,哪怕他清楚左神策比起右神策,更令人厌恶。在他看来,如果要动手的话,就两方一起重创,把口子再剪大一些。
似乎是想到什么,元彦冲摇摇头。
只怕她是怕牵扯到李休璟,这才对右神策手下留情的。
谈话不过片刻,雨势越发大了。裴皎然并未回户部,反而是往门下省去。
此时门下省的公房内,只有岑羲一人在。
“岑公。”裴皎然唤道。
岑羲掀眼看她,“你来做什么?”
“有件事。怕是需要岑公一块帮忙。”裴皎然敛衣坐下,神色自若,“有左神策和内侍勾结在一块。将二千八百疋紫绫高价卖给了度支。我已经将此事告知御史台。”
“你已经去过御史台,何必来此。”
“元彦冲未必知晓其中厉害。而且么这次只能动左神策,右神策不能,我担心他冒进想动两边。”裴皎然牵唇,“毕竟神策军总归是天子禁军,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这户部有你果真是好事。只是么……你怕是不能再待在户部。”岑羲目露惋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