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能敛眸喟叹一声:“好孩子。你能有这般心性,为师甚感欣慰。你师叔曾于我言,裴相公的手段心性皆坚韧难摧,必将成为我佛门大患。若来日佛门遭其摧毁的话,你也不必怨怼。我佛门传承至今,也当有此一劫。不过为师依旧希望你能作为中流砥柱,来护我佛门一脉。但你切不可妄作他念,妄图以佛统国。”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清梵跪地叩首。
“既然裴相公要封寺,这几日你且好好歇息。为师还有些事要和你师叔商量。”渡能伸手摸了摸清梵脑袋,微笑道:“好孩子,你且去吧。”
看着清梵离去的背影,渡能面露欣慰。等他走远了,渡会从一旁廊庑下走出,他喟叹一声。
“这孩子心性甚佳,我佛门的生机或许在此。”渡会捻动着手中佛珠,语调温和,“以他的资质,应当能护我佛门一脉。只是对方来者不善,佛门恐将大难临头。”
“所以我想见她一面。江南除了佛教,淫祀亦是猖獗。”渡能道。
一瞬间明晰了渡能的想法,渡会低头念了声佛号。
玄净的事,终于有了定论。曾经奉于桓锜府上的仆役,指认了玄净供奉于府上一事证据确凿,和其认罪书上所述内容一致。不过州府仁慈,仍旧将玄净尸首归还于禅智寺,然依旧有神策军驻守在禅智寺周围,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厢玄净一在狱中畏罪自尽,长安便传来消息。太子洗马以僧人法坚曾协助逆贼造攻城器械,来攻打奉天为由上书魏帝,请求裁撤佛寺。同日有朝臣上书,指出江南高僧玄净曾经奉于桓锜府中,受其蛊惑。因此在江南以弘法的名义来妖言惑众,现已在狱中畏罪自尽。
不知是否是因为魏帝忆起了在奉天遭受的苦难,当即发敕令天下僧尼中犯罪和不能持戒者尽皆还俗,行咒术、妖术等者同禁,原本隶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也全部充入两税徭役。此政令一下仅长安一地,便有将近三千人在短短几日里还俗,长安的佛寺仅留慈恩、荐福、西明、庄严等四寺。
等消息传到扬州,离中秋也没剩几日。河道已经完成了大半,但是裴皎然仍旧没有丝毫要限佛的意思。却依然派人围守在禅智寺的周围,禁止任何人靠近,寺中吃食却也不曾短缺过。
李休璟人前几日回润州处理神策军务。是以裴皎然干脆以驿站方便随时见朝臣为由,搬到了城中驿馆居住。
“快领我去见裴相公。”急切的声音从驿馆门口传来,州长史扶着门框,胸膛起伏不定。
门口的金吾卫一见州长史这模样,便知出了大事忙领着他去见裴皎然。
此时裴皎然正在与都水监的官员议事,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望去。只见金吾卫领着州别驾站在门口。
“出了何事?”
州别驾道:“禀裴相。那妖僧玄净素有信众,他曾传法的一县中小庙沙门,听说其身亡的事情,特意来扬州吊唁。谁知这沙门听信谣言,说您为了开河故意要拆毁佛寺。居然去煽动城中佛教信众,将工部官员绑去玄净坟前自裁谢罪,军士们恐伤及百姓,不敢阻拦。周娘子已经在和那些人周旋。”
“有多少百姓和他们一起?”
“少说也有数百人。”州别驾答道。
裴皎然忽地起身,望向窗外,“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恐是桓锜余党所为。借沙门之手闹事,反对朝廷。一旦闹出人命,这些佛教徒就有理由阻拦朝廷限佛寺,来保全他们。”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一旦在扬州爆出了人命,某些疯狂的佛教徒便会以此为由,大肆攻击朝廷政令。要求朝廷归还已经收回的田产和财物,对裁撤佛寺一事打击甚大。能不能顺利推行,还是个未知数。
都水监的官员面露愤然,“这些佞佛者真是可恶。”
裴皎然反倒是一笑,“无妨,我走一趟便是。也该让他们明白朝廷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我们要做什么?”州别驾问。
“去禅智寺把神策军全调回来,让他们速来驿馆,随我一道前往四明山。”裴皎然转头对着都水监的官员道:“陈监,你把桌上那本账册拿上,随我一道过去。”
等神策军一到,裴皎然在其的护卫下前往州廨。
沈云舟亦得了消息,此刻正在州廨门口候着。除了他以外,州廨门口还围了不少百姓。
清肃的锣鼓声落下,马蹄声从远而来。百姓们寻声望去,只见一身紫袍的裴皎然勒马在不远处。
他们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虽然他们也是信佛,但是信佛归信佛,可自从这位知晓裴相公为他们推行了很多有利的政令,对其态度也有所改观。愤怒的终究是那些癫狂的信众。
毕竟他们不知晓朝廷上斗争起来,是何等的血雨腥风,唯一能感知的便是为他们谋福的政令。以至于他们的想法,也会不由自主地偏向这一方。
裴皎然翻身下马,朝着众人从容拱手。她声音温柔,“诸位父老乡亲,我奉朝廷的政令来此开河,为的是造福千秋万代。然却有妖僧诋毁此善政,甚至绑架朝廷官员。我素不崇佛信道,也不惧报应。但我深知黎民之苦,我既食君禄,又得百姓供养,如何能不为你们谋福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