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魏帝所派的御史抵达濠州。此时裴皎然身体已然大好,在州廨与两位御史会面后。二人辞别她,前往州狱提审袁公台。
亲自送了二人离开,裴皎然负手立在廊庑下,抬头望着天际,唇梢微扬。今日比起前几日还要寒凉不少,但依旧有鸟儿栖在枝头鸣叫着。
站了一会,裴皎然折身往公房走。入内抄录起她先前委托李休璟,替她整理的名录。有罚必有赏,她这次出使濠州,若无随行军士拼死保护,未必能以这样的场面收场。故此该赏的还是要赏。
只是在赏上也得把控好度。她提笔在奏疏上先写下韦皋的名字,肯定了其此次相助的功绩,又不忘点出扬州旧属, 而沈云舟她未过多提及,只说这次开河与限佛一事,皆有其从中周旋。给这二人请赏 ,达到此程度便可。余者是由天子定夺结果。
主政官的封赏已经记下,余者的功劳便容易得多。分好等级,分清批次,让人明白远近亲疏的区别,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如何揽人心,便体现于此。扬州和淮南兵皆有助力不假,但二者都不是她关系密切的盟友,封赏自然不能超出神策,只需达到他们满意的结果。
“你不去州狱看看?”
闻得周蔓草的声音裴皎然抬头,“我去做什么?反正袁公台也说不了多少话。”
屈指叩着案几,裴皎然挽唇。她已经命人将案卷呈送给那两位御史。事发当日,有不少人瞧见袁公台在城外伏杀她。另外,还有卷宗写明从武库失窃,到推诿朝廷政令,都系袁公台所为,但也有人说还曾看到内侍几次出入过州廨,且都是夜里。而且几乎都是袁公台亲自送出去。
“看样子这局你又赢了。”周蔓草微喟。
“我不该赢么?等袁公台的事一了结,我们就回扬州。明年一开春,便能动身回长安。”
“你来江淮走这一遭,也不容易。不过收获倒是不少。”周蔓草饮了口茶,“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瞧见你再上一层楼。”
闻言裴皎然笑而不语。
直到暮色时分,那两位御史才回来。
看着一脸疲色的二人,裴皎然嘱咐仆役去让厨房摆膳。晚膳都是严格按照御史出行的标准备的。
两位御史看了看,微笑着点头。
待仆役撤膳后,二人对视一眼。
高御史道:“这袁使君愣是不肯承认自己勾结逆贼,伏杀朝廷命官一事。”
“这也难免。此事看似没有牵连太广,但如今有人言曾见内侍多次出入州廨。诉讼大开之下,朝中不免有流言互攻,致使内情混淆。”裴皎然斜眄二人一眼,叹道:“为今之计,除却审问袁公台外,还得细查究竟是哪个内侍进了州廨,又说了什么。以及其背后党羽都有谁。”
两御史闻言皆蹙眉。二人所知晓的,都是旁人口中陈述,实情如何并不知晓。可偏偏又有人说有内侍多次来州廨,且是在事发前一段日子。想要知道更多,就必须在旁人身上下功夫,让案情继续扩大,才能深挖背后真相。
未等二人再开口,濠州长史一脸急色地跑了进来。看了眼裴皎然,又看向两御史。深吸一口气,道:“裴相公,袁使君在狱中自裁。”
话音落下,那两御史腾地一下站起身。对视一眼,“这怎么会?”
“一道去看看吧。”
一行人到达州狱时,袁公台的尸首还摆在他原先的牢房里。一根筷子正好插在他喉头。
狱丞见到裴皎然,忙拉着仵作上前,“裴相公,袁使君是以削尖的竹筷自尽的。”
余光扫了眼那两还在怔愣中的御史,裴皎然不动声色地勾唇微笑。
良久后,那二人回过神,“此事……”
“天色已晚,二位可以自行讨论。等明日再谈也不迟。”说着裴皎然看了眼濠州长史,“马长史,这竹筷从何而来劳你好生调查。”
“喏。”
等过了三日,马长史方才当着两位御史以及裴皎然的面,禀明了竹筷从何而来。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乃是送饭狱卒失职所致。
“原是如此,依律惩处吧。”裴皎然语气淡淡。
一旁的周御史和高御史互相看了看。周御史思索片刻后,沉声道:“裴相公,对袁公台之死,下官颇有所得。可袁公台之死无论是畏罪自尽,还是想要包庇其他人,都难论断。”说着他起身递了张纸笺,搁在案上,“您看看此言如何。”
闻言裴皎然展开纸笺,其上的一句话映入眼帘,“罪者今以死拒或畏法,以命隐恶或畏牵连者众。”
将纸笺叠回去,搁在案上。裴皎然抬首神色复杂地看着二人。
袁公台作为一州刺史宁愿自尽,也不愿意接受御史台的调查,这件事情在旁人来看的确是耐人寻味。竹筷了断的并不是他的命,同样也是要将案子推入尾声。但其自杀在御史审问后,就更值得人深思。
是想以一人之力,包揽所有罪名。还是让人觉得这背后有太多值得深挖的秘密,一旦让御史台察觉到,便可以先给他定罪,再一点点深挖下去。前者已经不重要,后者则引起了御史的关注。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呢?
“二位奉诏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