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闭坊前回了崇义坊的宅邸。原先被她送到终南山避难的碧扉和周蔓草,也在前一日返回家中。据元彦冲说,那些街坊邻居还是看到金吾卫来搜查,才知晓这里原来住了个不得了的大官。
不过民畏官已久,是以也没人敢来围观她这个中书侍郎。她敲了许久的门,周蔓草才来开门。
“我还以为你又回务本坊。”周蔓草一笑挽了她胳膊,“你猜我们今日在街上遇见谁?”
“你直说吧。猜来猜去的没意思。”裴皎然语调温柔。
“孙韶风,孙娘子。”周蔓草语调柔柔,“朝廷正在遴选女官,她被选上了。如今只要过了六局的考试,便能入二十四司。”
闻言裴皎然抬首往院子里望去。只见碧扉正和一女郎坐在亭子里说话,时不时有两声笑语传出。
她移步往院子里走,亭中二人听见动静一道起身。
碧扉快步走向她,面上染笑,“女郎你可算回来了。”你看我们把孙娘子带回家了。”
“孙娘子。”裴皎然莞尔。
孙韶风上前行礼,“裴相公。”
眉眼略动,裴皎然转头对着周蔓草道:“孙娘子远道而来,实属不易。相识一场,蔓草你和碧扉去食肆里买些吃食回来。我想款待孙娘子。”
“好呀。我这就去买好吃的,碧扉你和我一块去吧。”
知晓二人怕是有话要说。周蔓草面露笑意拉着碧扉一块离开。
指了指远处的亭子,裴皎然莞尔。二人相继坐下,她自斟了盏茶。
“蔓草与我说,朝廷今年遴选女官你被选上了?”裴皎然面上露了浅浅笑意。
“只不过是有了来长安的资格。能不能通过尚宫局的考试,还是未知数。”孙韶风垂着首。
闻言裴皎然扬眼,“那么你想被选上么?”
“家父已逝,而族中那些人皆不愿意帮衬我们母女。”孙韶风叹了口气,温声道:“要是能被选上,我和母亲都那过得更好。要是不能被选上。回去找个富贵人家,替他们教教女儿也不错。”
“这回遴选女官与以往不一样。”裴皎然神色晦昧地看着孙韶风,“以你的能力即便没有落选,也不会有好去处。但是我兴许能悄悄帮你一把。”
宅子里没有婢子,眼下只剩二人。空气中送来些许梨花的清香。
孙韶风乍然抬起头, 一脸诧异地看着裴皎然。
裴皎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清楚。只是从在扬州的接触来看,她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帮人的那种人。她愿意帮自己,只怕也是含了某种目的。
一眼洞穿了孙韶风的心思,裴皎然挑起唇梢,“自然没那么容易。”
屈指叩着案几,裴皎然舒眉。一脸耐心等着孙韶风做出抉择。
深吸口气,孙韶风敛衣一拜,“但凭裴相公吩咐。韶风愿裴相公肝脑涂地。”
“不用为某肝脑涂地。你我相识一场。”裴皎然伸手扶了孙韶风起身,淡淡道:“我只能帮你留下来,至于路要怎么走。全靠你自己。不过我会安排人照顾你母亲。只要我在一日,你母亲此生无忧。”
饮了口桌上的茶,裴皎然柔声道:“孙娘子这禁内不比其他地方。说多错多,有些事听见归听见,但不可随意宣扬。我既然有能力送你进去,也有能力让你死在里面。”
面上仿若是在帮她,但实际上是要挟。她的母亲托付给裴皎然照顾,生死也不过裴皎然一句话的事。
个人生死固然重要,可母亲已经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更何况禁内深深,暗藏杀机。倘若不能为自己寻到一靠山,那么迟早要成为别人的踏脚石。与其等入宫再被人迫着,远不如裴皎然来得妥帖。她不清楚朝中到底如何,但是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裴皎然正是如日中天。有她照拂自己,日子也会好过些。
跟随裴皎然,母亲也不用她担心。他日若是能出宫,也能安度余生。
思绪瞬间明朗起来,孙韶风忙道:“韶风明白。今日之事,韶风绝不会向外人吐露。只要日后裴相您有所需,韶风莫敢不从。”
“今日之言,望你谨记。”裴皎然勾唇,“你自己置办一所宅子吧,钱我替你出。若是缺什么,也尽管告诉我。”
“多谢裴相公。”
端详着手中茶盏,裴皎然未抬首。忽地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你想去二十四哪一司?”
“还没想好。不知裴相公有何建议,还望指点一二。”孙韶风道。
以手指沾了杯中水,裴皎然在案上写下几字。因着是水迹,很快便淡去。
“司记司如何?”见孙韶风一脸疑惑,裴皎然温声道:“六局二十四司各司其职。如今虽无中宫,但皇后授玺是由张贵妃所掌。她的地位等同于皇后。而司记司掌印,宫中各司文书出入皆需要尚宫印章。在我看来你颇有远见,去司记司是个不错的选择。”
孙韶风点点头,却又听见裴皎然道:“内廷遴选的那日,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也无需害怕会不会走漏风声,我自会让你得偿所愿。入了司记司安心做事,我会保你母亲无恙。”
“得遇裴相公,是韶风之幸。相公宽厚,韶风绝不会辜负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