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外省对面是金吾卫的值房,此时值房里只能瞧见零散几个金吾卫。旁边其他公房则是空荡荡的。穿过这片值房,便是尚书省以及六部的公房。
刚踏上廊庑,只闻得一声轻笑。裴皎然顺着声音望过去。见是贾公闾,忽而挑眉。
“贾相公。”裴皎然笑唤道。
“东宫能有裴相公,可真是如虎添翼。”贾公闾晦昧一笑,“某手底下那帮人和你一比,相形见绌。”
裴皎然挑眉,语中难辨心思,“人各有所长。贾相公又怎知是不是养了群废物呢?”
说完她转头往户部的公房走。户部公房位于右方,夹在吏部与礼部之间。正值夏日,各衙署的公房都开着窗,敞着门。内里偷闲的吏佐们听见声音,抬头只见一袭紫袍在廊庑上走过。
“该不会是尚书来了吧?”有人小声道。
闻言裴皎然转过头,神色温和地看向公房内。捕捉到众人面上浮起惊惧,她轻轻嗤笑一声。快步走向户部公房。
比起吏部公房的闲适来说,户部公房肉眼可见的忙碌。青绿官袍的吏佐频繁出入在公房里。
“武侍郎在何处?”裴皎然跨进公房问道。
她是户部出去的,眼下户部不少吏佐都是她一手提拔出来的。甫一听见她的声音,纷纷起身相迎,朝她作揖行礼。
“武侍郎在公房里,卑职领您过去。”回话的主书躬身道。
跟着主书一块往侍郎的公房走,裴皎然睇目四周,“八月都账在即,准备的如何了?”
“尚在统计中。裴相公放心,这次八月都帐是武侍郎全权处理,定能让您满意。”主书满脸堆笑。
听言裴皎然并不接话。武绫迦想着把控户部的事情,她是知晓的。对她来说是好事,故此她也令安插在户部的政治资源们,悄悄帮衬着武绫迦,使其能够更好地收整户部。
“就到这吧。我自己过去就行。”裴皎然撇下主书,推门进了武绫迦的公房。她笑着唤了声。
武绫迦抬头见是她,眼露喜色,“清嘉你怎么来了?”
“手头上有事要找户部,我便来了。”裴皎然盘膝敛衣坐到武绫迦对面,“今年的支度国用还有多少可以调配的?”
“这个我得令人去调账册来。清嘉,是有什么事么?”武绫迦问。
闻问裴皎然道:“吐蕃和南诏似有联兵之意。我已和陛下建议,暂且先以安抚册封的名义试探南诏,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吐蕃又想求娶公主。两方都是棘手的存在。我要先保障左藏财资足够,才有能力去应对吐蕃南诏的联兵。”
“要这么说。这战事能缓最好能在缓个两三年,等朝廷再养养。”武绫迦转身从一侧的矮柜上取了本账册递给裴皎然,“这是我草拟的户部今年的八月都帐,整体来说大家勒紧裤腰带的话,今年日子还是能过的。但现在是夏日,我就怕水涝干旱。一旦有天灾,朝廷少不了要拨款赈灾,这些都是花钱的地方。”
翻着武绫迦递来的账册,裴皎然皱眉。战争一旦打起来,就是无休止的烧钱。武绫迦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左藏的钱需要维持支度国用,以目前的计帐来看,不养个三年五载,难以支持朝廷抵御吐蕃和南诏联军。
屈指轻叩着案几,裴皎然道:“按照吐蕃以往的行径,多半会在入冬前。今年江淮的盐铁转运由我一力负责。等船到了,今年要拨给延资库的钱,可以好好算算。”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和比部,还有御史台合作一二,总能来钱。”武绫迦笑道。
“一扬二益,蜀地也富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各地的侍御史们也该回来叙职了。让御史台忙起来,也是件好事。”裴皎然将账册还了回去,顺势起身,“我走了。你得空记得来中书外省的公厨吃饭。”
挨到下值,裴皎然绕到另一侧离开中书外省。避开了一众鱼贯而出的朝臣们。她选的路临近御史台,是以除了附近衙署的,压根没人往这走。她从安上门出去,骑马返回务本坊的宅子。
推门在宅子里瞧见了两个意外来客。是李司空和长孙娘子,以及站在旁边的李休璟。
想了想裴皎然道:“李司空,长孙娘子。”
“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也不回去。原来是裴相公在这。”李司空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道:“时辰尚早,不知某和夫人可否留下来用饭?”
“这宅子是玄胤买的,李司空想留下来便留下来吧。”裴皎然一面说着,一面往屋里去。
望了眼阖上的门扉,李司空微喟,“这小貉子的脾性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啧啧,得罪了这小貉子,你小子今夜怕不是又没好果子吃。”
“阿耶,当年要是没有她在陛下面前提及我,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成就。而且以她如今的能力,李家有她只会更好。”李休璟深深望向阖上的门扉,“她很好,也很优秀。而我也很喜欢她。”
“她是台阁要臣,而你掌禁军。你二人身处皆是要职,每个选择都意味有风浪。不过……”李司空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喜欢就好。”
站在门后静听着父子的对话,裴皎然弯了弯唇。
瞪了父子二人一眼,长孙娘子上前道:“他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