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玉簪花轻轻摇曳,斑驳的光影接二连三地跳入屋内,随着帘幔晃动间露出的一点缝隙,溜进屋子最深处。落在相拥而眠的二人身上,拂动了纠缠在一块的衣摆。
“天亮了。”裴皎然语调淡淡。
这声落下李休璟反倒是将她拥得更紧,他垂眼瞧她。见她皓颈上沁着细密汗珠,禁不住笑道:“我曾听过一个故事,牛郎是故意留下织女的羽衣,甚至还在老牛的帮助下,一把火烧了它,使织女再也无法回去。织女虽然为牛郎生儿育女,但恨极了牛郎。直到王母寻来,她义无反顾地跟着王母离开。至于牛郎,也为他的下作付出了代价。”他环上她的腰肢,近乎低喃道:“放心,我不会烧毁你的羽衣。”
“这故事里的王母还是太仁慈,凡人以如此下作的手段来抢走天女,却也只是在天河边守望,还被各朝编成痴情人。”裴皎然挑唇嗤笑一声,“要我说王母就应该对牛郎还有黄牛降下天罚,以儆效尤。”
她没有回应李休璟最后一句话。她的羽衣是对权力的渴望,她又怎么会允许有人觊觎触碰呢?而且不会这样的字眼,有的时候并不能完全当真。
凝视着裴皎然,李休璟微微一笑。二人相继起身,各自洗漱后,换上襕袍离家往各自的衙署去。仿佛昨夜的温存只是一场梦,二人依旧深陷于这场旋涡中。
处理完中书外省的事务,裴皎然直奔户部公房。高大茂密的树上蝉鸣一声接一声,户部各处窗户都敞着,里面更是忙的热火朝天。
户部侍郎的公房里,武绫迦听见动静从堆成山的文牒中抬起头,“裴相公。”
“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说,御史台已经派人去剑南复核李敬所弹劾的情况是否属实。你尽快在户部挑几个合适的人选接手这事。别让延资库和内库有插手的机会。”裴皎然道。
闻言武绫迦到底还是理解她,顷刻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遂道:“没有户部的符楔,延资库那边无法直接从太府把钱拿走。我已经寻到几个合适的人选,只需再考察一二。你且安心便好。”
“嗯。吐蕃那边的使臣已经在路上,我去寻一趟蓝仙人。之后和御史台的交涉,你也多费些心思。”裴皎然微微一笑,“中枢风浪难平,还请多加小心。”
说罢裴皎然转身离开。绕开有金吾卫巡逻的地方,从夹城往大角观去。
自从言令姚在泾源兵变,逼得天子出逃以后。蓝仙人深陷敌手,为了保住命,也曾附和叛贼说过许多话。之后虽然没被清算,但是到底有过污点。害怕之下,在大角观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看守的道童领着裴皎然走到房门口,语调恭敬,“师父,裴相公来了。”
“快请裴相公进来。”道童依言替她推开了门。
睇目四周,裴皎然饶有兴致地看向一脸殷勤的蓝仙人,“看样子蓝仙人你最近日子过的不错。”
“这还不是托裴相公您的福。”蓝仙人亲自搬开椅子,又欲伸手扶裴皎然坐下。反倒被她拢袖避开,只好道:“您请喝茶。不知裴相公您有何事,需要小道效劳。”
“吐蕃有意求娶我们的公主,但陛下并不想答应这个请求。故而需要蓝仙人你,请来满天神只为此事扯个谎。”裴皎然昂首看向面前弯着腰,一脸有意要讨好她的蓝仙人。
“陛下是天子。莫说是请来神只扯谎,便是让神只为其贺寿,也无不可。”蓝仙人道。
听着蓝仙人的话,裴皎然轻哂。面上仍旧保持着温和。
裴皎然挑眉,“吐蕃可汗的生辰八字,已经在送来的路上。蓝仙人你寻仙问道,应该比某清楚要怎么样才能让人信服。”
“是是是。裴相公您放心,小道知道要怎么做。”说着蓝仙人从袖中取了个雕着瑞兔衔芝的玉盒出来,递上前,“小道新炼的不老丹,统共得了两颗,一颗要献给陛下。这颗就献给裴相公您,权当谢礼。”
低头扫了眼蓝仙人手中的盒子,裴皎然眉头蹙起。她又不是不知道丹药是何物炼成,而且历代帝王令道士炼丹祈求长寿者不少,可还是无长寿者。
唇梢扬起一丝弧度,裴皎然挑眉,“蓝仙人还是自己留着吧。某不需要此物。”
语毕,裴皎然转身离开。
刚回到中书外省,庶仆领着内侍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陛下召裴相公立政殿觐见。”内侍道。
跟着内侍穿过承天门,裴皎然皱眉思量着魏帝因何事会忽然召她。紫色衣袂划过白玉石阶,低头看了眼脚下白玉阶,明明是炎夏。她却觉得每一阶都沁着寒意。
殿门敞着。待内侍通报了一声,便见裴皎然一脸从容地进殿。
裹着热意的风涌了进来,魏帝抬首扫了眼裴皎然,双眸微眯。
殿内除了魏帝外并没有其他人,就连张让也不在。尽管如此,裴皎然也不敢放松一丝警惕。恭敬地行过礼后,垂首静待天子发言。
过了许久,只听见魏帝道:“朕听说你把那位弹劾剑南多处刺史的侍御史,调到了中书省任右补阙?”
“是。臣以为依李敬的忠贞和才干,很适合这个位置。陛下,物尽其用。”扬首迎上魏帝的视线,裴皎然挽唇道。
魏帝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