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刚进办公室,科长就说道:“路瑶啊,中午有个电话一直不停地打,我就接了,说找你的,我跟他说下午你来了给他回过去。”
“哦好的,谢谢修科长,我手机中午看孩子静音了,我看到了,是我老公单位以前的合作方,当时留了这里的座机,我知道了。”说着就跑出了办公室,看着中午故意拒接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你是哪里,我是樊路瑶。”路瑶明知道这是干什么的电话,还是很正式地问了一句。
“我们是信贷公司的,你和你老公一起签的字,借款合同到期了,他不接电话,只有找你了,你说怎么办吧?”对方说得完全是事实,而他们还不了钱也是事实。
“哦你们是哪个公司的?”虽然路瑶知道是什么事,但她陪着航林签了太多的借款合同,有在人家公司签的,有来家里签的,这时候要钱的太多了,她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
对方说明了以后,路瑶算着本金利息,又看了看银行卡余额,承诺会在后天先还5000,对方这才罢休。
她还是太单纯了,害怕这种骚扰电话不断,更害怕他们打到办公室里,让自己丢尽颜面,说到底也是初遇这种事,没有经验,不然她完全可以谈判的,但谁也不知道的事,正是这些小事磨练了她的心智,让她在一次次无情的打击下一次次挺了过来。
于是她搜集了所有的银行卡,包括多年前还剩下367.8元余额的一张卡,她将所有的钱都取出来,凑了5000元给对方转了过去。
晚上回来樊路瑶告诉航林,说平常借贷公司的钱还了一部分了,剩下的慢慢还。
没想到航林并不领情,还埋怨路瑶擅自做主,把家里的生活费乱支配,不跟他商量就这样傻乎乎地被一个电话吓着了。
可是航林并不知道,这种电话对樊路瑶的致命性,她害怕同事再接到电话,害怕自己在同事心目中的完美家庭就此崩塌,不敢面对背后别人的嚼舌根,不敢想象自己家里的事公之于众后将怎样面对工作。
至少,在生活上一塌糊涂,但工作上她强装镇定,和大家谈笑风生,仍以她那温和的笑和幽默的语言为自己塑造了一面挡风的墙。
墙里,她卑微、无奈、失望、无助、歇斯底里,然后咬牙坚持着;墙外,她开朗、睿智、能力强、人缘好,有着所有人都羡慕的家庭和疼她爱她的老公。
上班时,她在墙外不停地麻痹自己,假装幸福依旧,她不允许这种骄傲被亵渎。
下班后,她独自舔舐伤口,用白天的笑来疗伤,她不希望任何人投来怜悯又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做的所有努力,还是因为办公室的一通通电话在被消磨、削弱。
那堵墙高高大大,但她清楚地看到是泥塑的,那些催债的电话像一场场大雨毫无情面地倾泻下来。
又是一通电话,020开头的,这电话给她的手机打过,她没有接,她后悔当初为什么会留下座机,还非常自豪地觉得在这种单位工作,留下一个比较容易接得到的电话以供小贷公司核对信息。
但这次座机响中,由不得她犹豫,办公室没有人喜欢接电话,一般都是咨询或投诉医生的,但她抢着第一个接:“喂,你好,蓝海医院。”
蓝海医院是她工作单位,是省里最好的一家三甲医院,有着全省最多的病人和最好的医生。
路瑶明知对方是谁,但仍把对方当作患者。“请问航林在吗?”对方直截了当。
“您是找大夫吗?不好意思,我们不提供大夫个人电话,希望您预约就诊。”路瑶努力控制狂跳的心,尽量避免声音的颤抖,不让对方听出自己就是他们即将找的那个人。
“那樊路瑶在吗?”对方仍不依不饶。
“不好意思,我这里是办公室,您如果有问题请问问题,如果要找人,我们无法帮您,请您理解。”她说得太多了,太啰嗦了,目的也太明显了,但仍不能成功让对方放弃追问:“是这样的,他借了我们公司的钱,现在到期了,需要还,留的这个电话,所以我们打来问一下。”
“哦,这是私人事情,如果你真想找人,可以联系人事处,打114查人事处电话吧,我们这是工作电话,请不要占用医疗资源。”路瑶打着为对方着想的旗号,试图将对方转移。
可对方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办公室同事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句别跟他废话,直接挂断。
路瑶立马接了句:“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帮您找人,这里是医院,我这里有病人过来了,抱歉!”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电话就挂断了,她心里舒了一口气,但又开始担心下一通电话的响起。
修科长问:“你也太好脾气了,以后这种电话,就告诉找人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直接挂断。”
路瑶回道:“以前是打电话评职称的,现在是打电话找人的,真是什么事都有呢。”有一种犯了错没有被发现的侥幸。
可她做错了什么呢,她没有错啊,即便真的是真相被大家知道了,只能证明生活的暂时失意,也不是她的错啊,年轻又骄傲的人总是活在别人的眼中口中,没有自我。
这种电话路瑶一直在不停地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