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刘全冷着脸送走今日来“拜年”的第六波人。
说得好听点是拜年,说得难听点,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太后薨了,一齐来哭丧呢。
昨日夜里苏太后突发疾病,外面又传出什么劳什子异象。
这帮同苏氏交好的世家大族跟打了鸡血一般声泪俱下,言说苏太后辅佐两代帝王,又孀居多年,还拿苏太后的功劳和元圣皇后相比。
也不知谁给他们的脸面........
人家元圣皇后二十守寡,先帝去时,苏太后起码都快四十了。
人家元圣皇后博古通今不输男儿,为百姓记,苏太后为的却是私利。
可这话刘全不能说,皇帝更不能说,就算与苏太后再如何不睦,只要苏太后没有犯谋反大罪,皇帝就不能在外人面前指摘一句。
有了这层忌讳,那些世家就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说出昨日就是元圣皇后与苏太后心意相通才降下异象,怜惜苏太后一人在皇宫孤苦。
一句没提皇帝对嫡母不孝,可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暗暗说起上回宗庙被毁的事,“委婉”告诉皇帝嫡庶有别,慈仁太后生前是妃妾却比苏太后更先有尊号,恐怕慈仁太后知晓也会不安.........
听听这叫什么话,差不多是指着皇帝脑门说你娘牌位被烧就是上天对你忘恩负义,不敬嫡母的报应。
皇帝当时脸色便沉了下来,可世家仗着人多愣是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说完。
等这些人走后,皇帝整个人变得越发阴沉,连刘全都小心翼翼,恨不得拉个小太阳过来盖住皇帝上空的乌云。
小太阳倒是有,只可惜是苏家的小太阳。
何况此事一看就是苏家捣鬼,找宸妃来宽慰并不是明智之举........
与以往不同,这回还带上了慈仁太后。
“宣蔡莛,薛道入行宫......。”皇帝冷声吩咐道。
看似苏太后和西南那边是两回事,可细论因果,还是离不开西南一事。
两位大臣接到皇帝宣召,一刻都不敢耽搁,尤其是薛道,上回苏家庶女从牡丹楼自戕一事,因为事涉苏家在西南横征霸敛,杀害留县主簿,他两不得罪,耍了个滑头。
没成想皇帝看得分明,立即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连见都不见他。
显然是对他左右逢源的不满........
不过还是给了他一份差事,委以重任,薛道门清,皇帝是要他立投名状。
很难,但无疑也是个绝佳的机会。
多少寒门子弟的仕途终止于五品京官,到他这个位置,若还没个立场,恐怕很难再进一步了。
“大人又要去衙门吗?”薛道的小妾云香端了杯香茗款款走了进来。
“不是衙门,是陛下召见。”薛道随口道。
云香伺候薛道一月有余,已然褪去了少女的一些青涩,闻言脸上带了些忧虑。
“就是年前还有些政事未完结,又不是你家老爷要被革职查办,做什么这副表情?”薛道见她这般笑道。
“妾身在茶楼做工时,时常能听到些说书,说京官最是难做,陪王伴驾,总归是有风险的。”云香叹道。
“陛下是圣明之君,再说了,陪王伴驾也不是这么用的,宫里面娘娘那才能叫做陪王伴驾。”薛道没有嫌弃爱妾的“妇人之见”,好脾气地开了个玩笑。
云香知道薛道的意思,也不再多言,安安静静地帮薛道整理官服。
薛道低头了眼他身边的柔弱女子,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
勤政殿内,蔡莛躬身立着,下意识看了眼一边的薛道,见对方一派坦然,心也就不虚了。
朝廷在西南赎买良田一事,进展多在西南,帝都这边还是步履艰难。
可此事要办成,光是西南那边丈量好田亩还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就是西南苏氏一族的田亩账册,还要慢慢磨。
蔡莛这些日子就感觉苏国公府就像耍猴一般,西南那边的阻力时有时无,时轻时重,还卡着点让他在年前将田亩丈量完毕。
如今就只差东风了,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苏家肯割舍田亩,就将那留县主簿之死,以及屯田圈地的事轻拿轻放,如若不然定然发作,届时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别想讨到好处。
况且西南赎田势在必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关键陛下想要的不只是苏家近几年圈的田地,图谋的是人家的祖产。
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蔡莛完全能理解,莫说苏家本就不清白,即便来路正当,为了那数以万计的百姓不会饿殍满地,就算缺德,也值得。
刚开始为官时蔡莛还不理解,极为厌恶薛道这等左右逢源之辈,可随着为官日久,蔡莛也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
若举世混浊,只守一人清正,求一人的万世之名,将官场留给那等一心谋私利的毒虫,固然可敬,但着实不起作用。
学会适应,也是为官之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