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姬淮去接了说书人。 说书人被打得遍体鳞伤,这是意料之中的。 那张脸也不太能看,特别是嘴,肿得跟两根香肠一样。 徐含烟在烛火下看这说书人,到底还是吓了一跳,退了两步之后,身后有人抵住了她,“怕了?” 徐含烟强装镇定,“这廷尉府的手也太狠了。” “他现在还有口气在,已经算是运气了。” 徐铮说着把徐含烟护在一自己身后,“让大夫看看。” 徐含烟确实不太敢看,这种遍体鳞伤的画面,她就只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过。 但那种场面都是特效,跟这种实打实的血淋淋是不一样的。 虽然她自己也挨过打,但打的都是屁股,她到底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屁股什么样,但疼倒是疼了好几天。徐宪下葬的时候,她都不想去的,主要是屁股太疼,但公主要她去,她又不敢不去,只能忍着。 她就那样躲在徐铮身后,听到说书人的呻吟,她就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身子都在抖。 “走吧,咱们先出去。大夫应该还得忙一阵。” 徐铮怕她受不了,拉了她出去,留下姬淮在里边守着。 这是徐铮在太安城里的宅子,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至少徐含烟就从来不知道。 把说书人先安顿在这里,也是徐铮的意思。 两人到了院子里,夏夜的风轻轻吹着,倒也不觉得热。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夜里睡觉偶尔还会被热醒,每次热醒了,都很怀念有风扇和空调的世界。 “甄有才的病,如何了?”徐铮突然问道。 徐含烟还在想空调和风扇的事,一下子被拉回思绪,“哦,慢慢治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真能治?” “侯爷,我像打诳语的人吗?” 徐铮不答。 夏夜的院子里很寂静,像是虫子和青蛙都约好了,不打扰谁,一直保持着静默。 夜空里看不到月亮,就连星星也稀疏得很,让这夏夜显得更加的幽暗。 徐含烟看着夜空,嘴里不由得蹦出了两句诗来:“月黑雁飞高,可汗夜遁逃。欲将轻骑逐......” 她只念到这里就打了住。 卢纶的《塞下曲》已经被她篡改了两个字,本来想最后一句也给篡改了的,但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 毕竟‘大雪满弓刀’与程不言昔日在草原上追击突勒可汗的时节对不上。 “怎么不念下去?”徐铮似乎还等着后面呢。 “才疏学浅,就会这么几句。我刚才在想啊,舅爷在草原上追杀突勒可汗,应该是这个样子吧。好可惜呀!”徐含烟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没能亲眼看到舅爷那威风的样子。” “我看,你是可惜没能嫁给程不言吧。” 徐含烟侧头看着徐铮,夜色之下,她看不清楚徐铮的脸,但这会儿,她倒是挺乐的。 “是可惜呀。毕竟,那是大南的战神。我这辈子,怕是再也遇到比舅爷更优秀的男人了。”徐含烟故意说道。 “不必可惜。三年孝期满,他若还要你,你还是可以去给他做妾的。” “也是。这要是换了别人,要我做妾,我能把他给阉了做宦官。但他是程不言,是武威侯,将来的骠骑大将军,大南的守护之神,未来一千多年都无人超越的战神,给他做妾,我可以接受。” 徐铮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徐含烟正想再逗逗徐铮,她知道这男孩生气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在一个男人面前死命地夸另一个男人,那就是拉仇恨。 她呢,不是想拉仇恨,只是想逗逗徐铮。 作为一个快三十岁女人的灵魂,逗一逗小鲜肉,那不是人生乐趣嘛。 更何况,这小鲜肉长得还这么秀色可餐。 不过,没多会儿,徐含烟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蚊子,手背和脸上、脖子都被蚊子给亲吻了。 这几日,天热,她都睡得晚,会跟姜姵儿在院中纳凉,然后听听姜姵儿讲小时候的事。院中也有不少花草,但她还真没被蚊子怎么咬过。 今晚可是开了荤了,咬了好几个包。 “侯爷,没蚊子咬你吗?”徐含烟挠了挠。 “没有。” “那,为什么就咬我一个人?”她很是不解。 “你话太多。” 徐含烟无语。 这晚,徐含烟被咬了满头的包。等大夫给说书人处理完伤出来,又说了一下情况,两人才准备回府。 回去的马车上,徐含烟一直在挠,脸上几个包特别显眼,徐铮就那样淡淡看着。 直到徐含烟都快把脸给抓破皮了,徐铮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来,“把里边的药膏擦上,一会儿就不痒了。” 徐含烟有些狐疑地接过去,打开盖子问了一下药膏,一股淡淡的香,好像是最近常闻到的徐铮身上的味道。 “你有这东西,干嘛不早拿出来?”徐含烟说着往自己手背和脸上抹。 “忘了。” “忘......”徐含烟想要抽人,这哪是忘了,明明是故意吧。 就是想看她被蚊子咬得满脸是包,看她难受。 “侯爷,咱们不是和解了吗?” 徐含烟努力压住心头的不悦。 “所以一想起带了药,就马上给你了。” 徐铮说得特别坦然。 徐含烟居然无法反驳。 看到徐含烟吃憋的样子,徐铮倒是很喜欢。 “所以,蚊子不咬侯爷,专咬我一个人,也是因为这药膏?”徐含烟拿着那药膏又闻了闻。 “大概是蚊子也不喜欢太聒噪的人。” 徐含烟又一次想抽人。 她在职场混了这么些年,说话欠抽的人不少见,但欠抽得这么狂的,还真是头一回。 徐铮那张淡定的脸,仿佛就在说: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但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太憋屈了。 徐含烟只得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