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含烟什么时候睡着的,姬辉不知道。 两个人坐在地上,靠在马厩边,太阳晒不着,偶尔还有点风吹着,也不算热。徐含烟的发丝随着风微微摆动。 姬辉看到程不言骑马回来,他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徐含烟,轻轻起身,朝程不言的军帐去。 又出了一身汗的程不言也未换身衣服,只是洗了把脸,就把等在外面的姬辉给叫了进来。 “你不带着你家女公子回去,赖在我军营里做什么?” 气也撒得差不多了,怒也消去了,程不言现在说话倒是没那么冲了,只是一张脸到底不好看。 “将军!”姬辉跪在了地上。 “姬辉嘴笨,不善言辞,但想替女公子说几句。” 程不言坐了下来,拿了扇子扇着风,抬眼看姬辉。 当年在草原上的时候,姬辉是跟着徐铮一起去接应他的。这个人确实不爱说话,但一身本事了得。不管是马上对战,还是近身肉搏,能让他看在眼里的,确实也不多。但姬辉算一个。 当年回京之后,他曾向徐铮要过姬辉,但徐铮说,姬辉是徐含烟的护卫,想要人,那就去跟徐含烟要。 程不言自然不会去跟徐含烟要,能有一个厉害的人留在徐含烟身边,当然是最好不过。 徐含烟很信任他,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姬辉,而且他也相信,姬辉一定知道很多徐含烟的秘密,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我一直以为你是哑巴。”程不言故意说道。 姬辉那张脸依旧是古井不波。 “徐含烟让你这个哑巴来做说客,她怎么想的?” “女公子没让我来,她睡着了。我也不想让女公子知道我来找过侯爷。” 程不言一听这话,倒是觉得有点听头。 “说吧。” “女公子往侯爷军营里安插人,不是因为信不过侯爷,只是为了侯爷的安危。”姬辉道。 “安危?这话倒是稀奇。这是怕军营里有人暗杀我?所以给我弄了这么多人时刻盯着?” “不是。”姬辉忙道。 “不是?”程不言轻哼,“我看,你这个哑巴也说不出什么来。想给你家女公子解释,好歹得有点像样理由。 我虽然是个粗人,但还不至于是个傻瓜。我看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趁现在天还没有黑,赶紧带着你家女公子回去,省得城门关了,进不了城,我可不收留你们。 顺道,把你们那些人都给带走,省得老子看了想杀个干净。” 听到这话,姬辉就知道那些安插的人并没有死,心头多少松了口气。 他赶紧叩谢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所以赶紧滚。别让老子改主意。回头,连你也一并剁了。” “将军!”姬辉叩头在地,“将军可能不知道,将军年后出征突勒,女公子在府里便夜夜睡不安稳。既怕前线来报,又怕前线不来报。 听闻将军得胜准备回朝,女公子更是八百里加紧,让随行的人确保将军万无一失。哪怕是吃的饭食,喝的水,无一例外都要检查,不能有一星半点的大意。 直到将军到了城外的前一夜,女公子都还不放心。来接将军那日,我与女公子天未亮,就在城门口等着,第一个出了的城门。 见到将军,女公子才彻底安了心。如此这般担心将军安危,女公子难道是信不过将军吗?” 在别人眼中的哑巴,一开口居然说了这么多,而且一口气下来,带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她夜夜睡不安稳?”程不言有些不太信。 “几个月?”程不言又追问。 “将军没发现女公主瘦了许多吗?” 程不言倒是注意到了,但没有想到那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夜里睡不好。 “她觉得我会死?” 程不言这话不是问姬辉,但就是那样下意识地从嘴里出来。他并不是第一次与突勒人作战,但只有这一次,徐含烟给他准备的东西最多,甚至还派人专程保护他的安危,当时他还玩笑说,是不是怕他死在战场上。 “女公子有天眼。”姬辉道。 “天什么?” 程不言愣了一下。 天眼这词是从徐含烟那里学来的。 “有天眼的人,会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姬辉又说。 “你这意思是,你们女公子能看到鬼?难不成,我出征的时候,身后站着厉鬼,她才那么不放心?” 程不言觉得这很扯,就跟徐含烟的烟雨楼偶尔说书的故事一样,既荒诞又莫名其妙,可还自成一说,不少人喜欢听这个。 姬辉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天眼这个说法,他都怀疑自己嘴怎么比脑子快。 他不善于言词,更不善于说谎,再往下说,他也没什么词了。 程不言看着姬辉,把一个哑巴都给急成这样,看来这事背后可能还有故事。但那丫头明显是不想说的,不然之前他生那么大的气,依那丫头的脾气,早说了。 虽然天眼、厉鬼了这说话很荒诞,但好歹算是个说法。 他如今气也消了,火也没了,正好顺着台阶下,总不能以后真就不跟那丫头往来了吧。他可舍不得。 那丫头对他的感情很特别,五年多的时光,他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但可能也不是他希望的那种。 如果他要真死了,那丫头八成会哭得其惨,没准儿像那说书故事里的孟姜女一样,人家哭倒个长城,她可能就哭倒太安城的城墙。 “行啦,去叫她醒吧。心也真大,哪里都能睡,还真不挑地方,也不知道随了领谁......” 姬辉赶紧起身去唤徐含烟。 徐含烟刚睡醒,就被姬辉给拽到了程不言的军帐里。 她想打个哈欠,到底还是忍住了。 军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徐含烟观察着程不言的脸色,好像不怎么生气,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