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她一个来自秦淮河的花魁娘子。
可她的性情是真好。
这半年来,府中的婢女趁着公子不在,明里暗里地欺负她,她却从未在背后说过那些人半句闲话。
柳嬷嬷知晓自己啰嗦起来很烦人,就连自家女儿都受不了,时常说多两句就要顶嘴。
她也从来不恼。
人虽然有些呆,但做事不骄不躁,说话柔声细语。
公子那样大的脾气,也给她哄得服服帖帖。
也难怪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公子会把她大老远从江南带回府。
恐怕,这天底下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柔情似水的女子。
且听说,她是被人贩子卖到秦淮河。
无父无母,也怪可怜的。
柳嬷嬷叹了一口气,“总之,你得为自己打算,趁着公子还疼你。”
如今小小姐终于被寻回,公子归家后恐怕第一件大事就是与人议亲。
她人不够聪明,出身也低贱,还不趁着新夫人入门前笼络好公子的心,早日给公子生个一男半女,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云晴腼腆一笑,“我,明白的。”
柳嬷嬷瞧她呆呆的模样,总觉得她根本就不明白。
她道:“今夜公子肯定要让你侍夜,你先回去洗洗吧。”
这榆木脑袋,床下是教不会了,但愿床上能哄好。
男人,不就那点子事儿。
更何况她都长成那般模样!
提及此事,云晴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她垂头丧气应了声“好”,回葳蕤轩去了。
平日里她想要点儿热水,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总是推三阻四,今儿还不等她开口,已经殷勤地送到她屋里。
云晴沐浴便上了床,原本只是想要歇一歇,谁知才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才将她从梦中惊醒。
是秋霜。
她道:“公子唤姐姐过去伺候。”
云晴心下一沉。
今夜,怕是躲不过去了。
孤冷得很。
*
许相爷子嗣不丰,只有一子两女。
嫡长子许凤洲与小小姐乃是已故的夫人所生。
六年前,夫人因病去世后,小小姐与大小姐去金陵外祖家探亲,却在途中被歹人掳走,身为兄长的许凤洲这些年一直到处寻找她的下落。
如今小小姐平安归家,乃是天大的喜事。
闭门六年之久的相府今夜特设家宴,邀了长安所有亲眷给这位掌上明珠接风洗尘,就连葳蕤轩的婢女也被抽调过去帮忙。
云晴一晚上都提心吊胆,满脑子都是府门口那一幕。
宴会快要结束时,柳嬷嬷吩咐云晴去前厅送果茶给女眷们饮用。
替小小姐斟果茶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头顶,心里不免紧张,杯中果茶倾洒一些在在亮得能照出人影的食案上。
她赶紧告罪。
“别怕,不妨事的。”一个娇娇嫩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晴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清亮如水的杏眼。
是小小姐
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间与许凤洲有一两分相似,生得明艳不可方物。
她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艳,“长安的女子,都像姐姐一样好看吗?”
原本觥筹交错的人全都停了下来,将眸光齐刷刷地投向云晴。
席间有几个年轻子弟吃醉了酒,一时有些忘形,打量她的眸光热烈得过头。
直到听见“啪嗒”一声响,那几个子弟才回过神来,见端坐在上首的许凤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们。
如今现任家主——相爷年世已高,族中的大小事宜都由许凤洲打理。
他行事与待人宽厚温和,信奉儒家思想的相爷截然相反,为人傲慢跋扈,在长安都横着走。
但是他能力极其出众,为人处事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比起相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将族中大小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且赏罚分明,对待族中子弟也一视同仁。
族中长辈们对他赞不绝口,早已默认他为下一任家主。
平辈或者小辈份子弟则对他又敬又怕,但无人不服气他。
几人想起这位眼高于顶的族兄收了一花魁娘子做通房,想来就是眼前这一位,顿时酒醒了大半,忙收回视线,恨不得把下巴戳进胸膛里。
许凤洲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云晴,“还不下去。”
云晴立刻行礼告退。
直到行出厅外,她才忍不住回头,只见那位年纪比她还小些的小小姐正在同自家兄长说话。
一向目下无尘的俊美男人摆出一个认真聆听的姿态,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与刚才冷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晴收回视线,匆匆离开灯火辉煌的花厅,向柳嬷嬷复命。
柳嬷嬷将她拉到无人处,道:“如何?”
云晴这会儿还有些心慌慌,如实回答,“很热闹。”
柳嬷嬷白了她一眼,“我不知热闹,我是说你羡慕不羡慕?你若是上进些,哄好了公子,将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