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照顾她。
云欲晚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意味着温渭对这个家的背叛。
让温仰之清楚地看见,原来他的家庭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危累破碎。
她甚至都不是楼婉仪和温渭的私生女,她就只是楼婉仪和别人的女儿,温渭都迫不及待接回家来,借此缅怀自己未竟之爱。
明明白白的妻儿就在家中,他看也不看,大老远把云欲晚接回来,他的深情如此廉价。
温仰之应该极其厌恶云欲晚才对。
但他却不得不割裂地刺痛自己,看见这个便宜妹妹本人根本没有错。
温渭骗她说,是楼婉仪对他有恩,她就傻乎乎地信了。
她来温家的时候,才十六岁。
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她真的以为有人真心对她,所以就屁颠屁颠跟过来。
对他这个哥哥也是,眼睛里是没有敬畏排斥,只是真的把他当成会对她好的自己人。
他每次以轻厌的心绪,却对上她满满期待的眼神,她还捧着无足轻重的小礼物跑过来献给他,仿佛献上一样引以为傲的宝物,可那不过是她捏的小雕塑,烧的陶瓷键帽。
很少人,送这么廉价的礼物给他。
她应该并不懂键盘,以为所有键盘都是一样的,所以找她自己的薄膜键盘对着烧了一套,不知道他用的是专业机械键盘,这根本安不进去。
有一次她弄坏了他放在花园里的小日晷。
他晨跑回来,手里还拿着记录呼吸心率的表,她过来扒住他的手臂:“这个怎么办啊?”
他们明明就不熟,可能是让她上香,岸边扶她给了她错觉,让她以为他很关心她。
她表现得好像他会很宠她一样。
他低头冷漠地看她:“什么怎么办?”
她水灵灵的眼睛像盛着一汪清泉,有些委屈,好像很需要他保护。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小:“我把日晷的针弄坏了,哥哥。”
哥哥两个字黏在她的话后面,她其实不用说这两个字的,说了哥哥撒娇勾引的意味就不自觉黏上来。
他不耐烦道:“我看到了。”
他声音不大甚至很低,但小姑娘好像被他吓到了,抱着他手臂的手忽然松了一下。
他手臂若有所失,那感觉很怪异。
明明应该高兴她不再缠着自己,却觉得怅然若失。
她好像真的是个拆家棚,不知道前十六年她原生家庭怎么养她的,是不是也经常弄坏东西,她毛手毛脚,打碎了赵琴上千万的蓝珊瑚。
他在总行,急着要将手机里的信息传给合作伙伴,却发现文件在另一台手机里,打电话回去,正好是她接。
她却哭着和他说,哥哥我打碎了蓝珊瑚,怎么办?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在那头微微皱眉,他的事已经急在弦上,她还在哭,但他没有发脾气或者挂掉,只是淡漠:“没事,你把手机给管家,叫管家让人送到总行来。”
当晚吃饭,她颤颤巍巍提起蓝珊瑚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却看见她拿着筷子的手在抖,晶莹的眼泪在眼眶里颤动,那种害怕又惊惧的表情,是很恐慌时才会有。
他莫名的,觉得揪心。
她要说出自己干的事,温仰之直接开口:“是我打碎的。”
赵琴很震惊但又没办法说什么,温仰之就像是打破了一个小花瓶的态度,照常吃饭。
一座珊瑚而已,既然来当了他的妹妹,那蓝珊瑚对她来说,只是可以随意砸着玩的玩具。
就算是弄坏了上亿的珠宝,那又能怎样?
来找他的茬?
那天起,她又有点跃跃欲试想和他打好关系,他其实知道她总是偷看自己。
他和朋友在花园聊天,她小心翼翼扒拉着窗户看,还怕他发现,却不知道他余光看的一清二楚。
他晨跑她还假装她也跑,一直跟着他,像只甩不掉的跟屁虫,他停下来,她就在那里哥哥哥哥哥哥,哥哥要不要喝水哥哥我带了纸巾哥哥你腿好长跑太快了哥哥我好累哥哥你穿黑T恤好帅。
她看起来软乎乎的,像一颗肉圆丸子,下巴收敛得尖尖的,脸也不大,但有点婴儿肥,笑起来就很明显,软软鼓鼓让人想摁一下。
眼睛的爱慕几乎无法抑制地流露,是少女见到年长男性时喷薄纯洁却带着欲望的涌动。
他淡然盯着满眼清亮看着他的云欲晚,其实很想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又觉得没必要戳破,小姑娘的爱意转瞬即逝,喜欢他,是件很正常的事。
她记吃不记打,一点都不记得有一段时间一直回避他的视线,躲着他走,不敢缠他。
只要他给一点点信号,对她随手好一点,她就会跟过来,不记得自己怕过他。
他有时都会觉得,这么笨的小孩,是在什么家庭里才能养得出,如果这个家里没有他,她在这个家里步履维艰,只怕日子会过得煎熬难忍。
可他顺手帮她两下,她就像麦芽糖粘牙一样黏上来,他并不喜欢和小姑娘玩,更不可能哄楼婉仪的女儿玩。
给她一点点好意,这个小丫头就想要更多,甚至想进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