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丫爹走后,秋丫娘虽然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但她也厌倦了两个人无休止的内耗,又苦于没有破解的方法,所以虽然有些难过,却又轻松了许多,感觉不再那么压抑。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最初的那种解脱感变得越来越淡,逐渐被不安代替。
她知道,夫妻之间有矛盾,冷战久了,心就凉了。如果不及时化解,熬到他不再有所期待,不再猜测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低头服软他都不稀罕了,那么两个人的感情也就耗尽了,
以往秋丫爹出门在外三五个月时也有,虽然心里天天等啊盼啊!但知道他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心里有底。
可这次秋丫爹是在夫妻有了隔膜后离开的,临别时又是那种情形,她的不安也随着分别的日期一天天累积起来,饱和后又开始递进,随之而来的是内疚、后悔……。
她觉得自己应该对秋丫爹更包容些、体贴些,把姿态放到最低,让他找回一些平衡,也许慢慢就好了,起码他不至于负气离家。
眼看就要过年了,按理无论如何,秋丫爹都会回来,但秋丫娘隐隐感觉,他今年不会回来了。
果然没错,已经到年根了,秋丫爹还是没影儿,如今捎个信又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却影信无踪。
秋丫娘没心思过年,因为有两个孩子,所以还是得多少像那么回事。
直至大年三十晚上,明知道秋丫爹不可能回来了,因为她已经打听过了,镇上往返城里的唯一一辆班车,从腊月二十八就已经停运了。
但她还是有所期待,盼望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不知张望了多少遍,等到吃完年夜饺子才死心。
胡乱过了个年,熬过了正月十五,年假已经休完,该上班了,秋丫娘再也按捺不住了,决定去找鲍广杰。
看看他能不能通过在城里认识的人,打听一下秋丫爹到底什么情况?在哪儿干活?
可是心里又有些忐忑,因为她知道秋丫爹是怎么想的、为啥连个信都不给家里来。
去鲍大哥那儿,要不要把实情说给他?该怎么说?有些事真的难以启齿。
如果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鲍大哥不能理解怎么办?
那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破鞋,一个撒谎精,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会遭到他的鄙视,他可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大好人,至少秋丫娘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不管了,眼下又没有其它办法,到那儿看情形再说,她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这种煎熬了。
……
晚上下班,秋丫娘没回家,骑车直接去了鲍广杰的木材加工厂。
鲍广杰见她神情抑郁,眉目之间笼罩着几分憔悴,知道肯定遇到难事了,赶紧把她请到办公室。
“鲍大哥,凤梧走了两三个月了,一点音信没有。”秋丫娘无心客套,这时候的鲍广杰对她来说犹如一根救命稻草。
鲍广杰有些意外:“什么?他去城里了?这么说,过年都没回来?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年前我还去了城里一趟呢!知道他在那儿,说啥也去看看他。”
“嗯呐!”秋丫娘眼圈泛红,用鼻音回应道。此时她仅存的坚强已经彻底坍塌了,在最信赖的男人面前,终于把自己的脆弱充分暴露出来。
“别急,许是啥事耽搁了。”鲍广杰心里也没底,不过他看出了秋丫娘的焦虑,觉得自己哪怕表现出丝毫忧心,她定会立马慌乱起来,所以还是要稳住。
“可这次跟原来不一样。”
“咋会不一样?”
“鲍大哥,其实……其实……”
鲍广杰见秋丫娘似有难言之隐,对上她的眼眸,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鼓励。
他很少这么大胆,尤其只有他们两个人,更要把握好分寸,生怕摊上心术不端的嫌疑。
“唉!咋说呢!我……有点说不出口。”
“那……还是不说为好,不然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回头肯定后悔,可又收不回去了。”
他还是这个原则,当初秋丫爹对他透露秋生的身世时,他也是这番话。现在他有种预感,秋丫娘想表达的,应该也与那件事有关。
然而,鲍广杰的这几句话不但没让秋丫娘打住,反而起到了催化作用,犹如激将法。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物,下眼睑微微抽搐了两下,好像已经无所谓了,接着开始吐露自己的隐私:“鲍大哥,其实凤梧有心结,因为……因为秋生……”
“秋生不是他的儿子。”鲍广杰不想假装糊涂,做出刚刚才知晓的样子,直接替她说了出来。
秋丫娘吃惊的瞪大眼睛,“鲍大哥……你……早就知道了?”
“嗯……应该是两年以前的事了,凤梧在城里做活的时候跟我说过,我当时明知道他说的不像假话,但还是压了下去。”
秋丫娘瞳孔里瞬间泛起粼粼波光,心底的苦涩开始泛滥,“原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却看着我在演戏,我在他眼里,肯定像极了猴子。”语气里有埋怨、有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