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府牢。
刘一手看着自己面前从食盒里拿出来的居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驱寒娇耳汤,一脸难以置信。这样的好东西,在这个时间节点,居然会出现在牢房里,真是……
“不必感动,更不必感谢我,是邱掌柜派人送来的。”李泌坐在牢房外面,这人真有洁癖,虽然在他现身前,那块地方已经反复洒扫过了,但还是又现铺上了崭新的席子,而席子上面又垫上了两层厚厚的褥垫,而后又置上桌几,如今这人便坐在胡凳上,就着桌上的茶点,颇为悠闲地等着刘一手吃完饭,然后,大约是审问吧。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第二次在牢里,却与前两次不同,看来那人已经成功得到了他想要的,所以便也卸下了伪装,刘一手心里暗暗得意,我早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所以说,不管你如何尊贵,到底还是要靠我指点,才能办成事啊。
刘一手旁若无人的,狼吞虎咽地,吃着那碗由羊肉、干红辣椒、麻黄、杏仁、甘草捣碎成馅和面包成耳朵模样的娇耳,这样的好东西,据说是东汉医圣张仲景发明的,是驱寒养身的好食物,更是冬至必吃的节令药膳,可惜,先前只是看过他人吃,从未尝过,邱掌柜,人真是太好了!
当第一口咬下去,冷不妨被娇耳里面的汤汁烫伤了舌,咧着嘴呼气的时候,发现李泌正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刘一手忍不住回怼:“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吃饭?”
李泌笑笑:“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你究竟几岁?竟能把这些人支的团团转,现下,看你吃东西,倒觉得,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刘一手回赠了个大大的白眼,再不理他,而是认真又小心地吃着娇耳,这东西,还真是好吃。
这一碗足足有十二个胖的像小包子一样的娇耳,里面是满满的羊肉丸子,一口咬下去,汤汁四溢,满口含香,而娇耳汤又是酸酸辣辣香香麻麻的,味道简直太好,十二个娇耳,连带一整碗娇耳汤,连带飘在汤上的青葱碎丁,全都被她吃的干干净净,当下,满足极了。
正想着伸个懒腰,再舒坦一下。
谁知,轮到李泌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吃饭伸腰,天打勿饶;吃饭伸腰,晚景凄凉。”
刘一手不以为然:“相士的话,不能信。”
李泌正色:“是医者的话,饭后伸腰,压迫脾胃,影响食物运化吸收,且易造成反流,对身体不好。”
刘一手精眸微动:“那今日,与我对话的,不是相士,是医者喽?”
李泌哑然,又被暗怼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点吃瘪,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被这丫头轻易拿捏。
刘一手却来了精神:“你,去查了?怎样?可查到了?”
李泌越发吃瘪,懒懒回了句:“我想查的没查到,你想让我查到的我查到了 ”。李泌睁着眼睛说了谎话,其实他想查的也查到了,只是,他不想在刘一手脸上,看到过分的得意。
果然,有些意外,按说不应该啊,刘一手微顿,但随即便想明白了,她笑了,很是灿烂:“你想让我觉得是你在扮猪吃老虎,其实是我在扮猪吃老虎,我早就知道你是京里来的,也知道你想查什么,你伪装成猎物,还需要我指点,不过就是猜度着我知道些什么内情,坦白说,你想知道的那些——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李泌微哼,很是不服气:“所以,我配合你,我去查了,我看到了当年的卷宗。也知道,明州城凿湖建港,是你父亲的建议,他于明州今日的繁华属头功,可他终究是病故,并不与他人相干。若你所图为你父正名,我倒可以寻机向朝廷为你父请功,为你家抚恤,至于其它,便是再难做到了。”
刘一手听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请功?人已去,请功,他也享不到了。至于那丁点抚恤,我们最难的时候也过了,更是不需要。我要的,是害我父亲死的人,伏法。”
李泌敛了颜色,正经回道:“那只是你的推测。毕竟,你父亲上奏朝廷的那封奏折,谁也没见着。如此,便无法证明,你的父亲的死是有人为了掩盖罪责,而将其灭口。”
沉默,两人间,一时无言。
月下,李守业的官署正堂。
猫眼石、月光珠、珊瑚砗磲、翡翠玛瑙……名贵的珠宝堆满了屋。
阿巴斯将一份大食国申请大唐恢复其商引的官方文书推到了李守业面前。
李守业眼都没眨一下,又推了回去:“办不了。”
阿巴斯笑了笑再度推给李守业:“看来李太守更偏爱细水长流,只要签了文书,今后从大食到明州的商货,每一张票引给您两成抽银。”
李守业的嘴角动了动。
阿巴斯知道有戏了,继续说道:“货有离岸价,到岸价,凡是从大食发来的货官方报到岸价,实际发离岸价,差价都由您收。”
李守业的手伸向了文书,刚要抽走文书,被阿巴斯按住了。
阿巴斯眸色幽深:“广州城的事您打算如何向朝廷交代?”
李守业笑了笑:“自会是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其实圣上早就不在意这事了,他很忙,政务都是宰相在处理,只要广州城的百姓不闹,这件事,很快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