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京都城内,长长的宽巷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
石板路湿漉漉的,瓦檐前水珠滴答。
随着报晓钟鼓声遥遥飘荡,街道两旁的小摊子开始营业。
炉灶里炭火噼里啪啦,蒸笼热气腾腾。
伙计们站在店门口,大声吆喝。
“热乎乎的熟骨,灌肺,炒肺,只需二十文!热乎一整天!”
“酥蜜食,香糖果子……”
一个浑身染血的骑兵,骑着骏马,在宽巷里横冲直撞:“八百里军情,前者闪避!”
早起要去上工的行人和小摊贩们连忙往两侧躲了躲。
有行动慢的,只能看着被马蹄踢飞的摊子唉声叹气。
骏马所过之处,行人似乎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还带着边关的风沙。
这一下子,原本勾人胃口大开的美食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
尤其是福全茶楼,传令兵在茶楼门口一闪而过,但茶客们还是看到传令兵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下俱是一沉。
“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唉,上一次八百里加急还是因为三镇即将被破。这一次,估摸着是无力回天了。”
大堂里,没有人回应这番话。
众人都低着头,默默发着自己的呆。
这次和谈,北境鞑子铁定会狮子大张口,届时也不知道官府会多收多少税,又会以哪些名义来收税?
总归,又要过一阵子苦日子了。
京都最巍峨的皇宫大门前,文武百官打着哈欠,小声交换着信息。
“双方都达成了协议,这次大汗不会越过河中郡,但朔州是保不住了。”
“无非是多给了几成岁供,但能借此除掉顾南夕,划算!”
文官们相视,嘿嘿一笑,没有顾南夕这个搅屎棍,他们再想办法赶走崔三论,一切又能回归到以前平淡舒适的美好生活!
想想都觉得特别开心,就连每天上早朝都觉得更有劲儿了。
朝会开始,户部尚书:“启禀圣上,河中河南两郡的民变已经被平定。贼首已伏诛。”
年轻皇帝蹙眉:“两郡既已赈灾,为何还会发生民变?可是当地官员渎职?”
户部尚书面不改色:“并未渎职。无非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有个带头人,就能罪不罚众。”
年轻皇帝并不相信这个说辞,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见太监说有八百里军情要禀告。
“宣!”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传令兵踉跄着迈进殿门,然后好像体力不支一般,哐当一下,五体投地!
户部尚书咋舌,小声嘀咕:“这是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了,竟要行这么样的大礼?”
“难不成是抚冥镇被破了?”
“很有可能,上一封来信的时候,就快支撑不住了!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和谈的使者,岁仪都已准备完,随时可以出发。”
这官员的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叫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尤其是年轻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自打顾南夕不见踪影后,自己在朝堂上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信就如镜中花,水中月,马上就要被打破。
年轻皇帝吸口气,平复好心中的愤怒,威严道:“军情是何?速速说来。”
传令兵抬起头,脑门上已经被磕得红肿,还未开口就泪流满面:“边关……边关……”
传令兵哭得不能自已,竟是不能把话说完整。
只是这一副痛哭的模样,更是肯定了众人心中的猜测。
兵部尚书站出来,主动要求和谈:“边关已被破,再让他们南下,抵达河中,河南两郡,只会给当地的灾情雪上加霜,引起中原动荡!不如直接和谈?”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下来,纷纷表示要和谈。
年轻皇帝藏在宽大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去。
阿姐,阿姐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在哪?
传令兵显然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
眼见年轻皇帝要开口,传令兵生怕这群大人们会将顾将军出生入死才赚来的大好局面,给破坏掉!
传令兵急忙高声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边关大捷!”
边关怎么了?
哪里大捷?
这边关和大捷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就好像分隔在银河两端的牛郎和织女,太难得了!
兵部尚书用手指掏掏自己的耳朵,厉声叱骂:“别胡说,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有文官怀疑地看向皇帝,这该不会是皇帝的自导自演?
就连一向淡定,犹如雕塑一般的李傲天,仿佛也受到巨大的震撼。
扪心自问,若他是边关主将,在这样不利的条件下,顶多再多再坚持两日,绝不可能反败为胜。
佟太师傅听到这个消息后,眉头紧皱,几乎能夹死苍蝇。
反倒是年轻皇帝,先是身体一顿,滞愣住片刻后,欣喜若狂,竟是直接从龙椅上下来,扶起跪地的传令兵,声音几乎温柔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