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潜的目的地当然不是山脚下的鸡圈猪圈牛圈,在山上行走一圈,活动开筋骨,终于在一处背阴的谷地里找到赵大夫一行人。
潘潜的刻薄和得理不饶人主要针对文人,而四野庄所有人加起来,读过的书认得的字,都没他多。
所以潘潜在庄子里,人缘竟还不错。
潘潜走过去问道:“赵大夫,今儿又种的什么?”
赵大夫:“玄胡索,”知道潘潜不通药理,解释道:“活血,利气,止痛,通小便。”
潘潜在庄子上待了几日,知道大部分地方都没有见着回头钱。“能种出来么?”
他寄居小院的时候,主要和祝明月打交道。对林婉婉的印象,就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小妹妹。
谁知道在外头真是开业坐堂的大夫,有这么一大片基业,和赵大夫合伙试种药材。
赵大夫早有心理准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三年五年种药尚能接受。”
他们在林下地里种了这么多药材,总有几样能成功吧。
潘潜再一想,庄子上房前屋后都恨不得种点紫苏薄荷,谁说这些不是药材。
赵大夫:“潘郎君,怎的上山来了?”
潘潜:“文思枯竭,出来透口气。”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
赵大夫玩笑道:“那你这口气,可得快点透完,听说明日祝娘子要到庄子上来。”
潘潜又被抓住命运的后脖颈,“唉!”
庄子上每人都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赵大夫是最没有压力的。
科研,是能催出来的吗!
赵大夫又不是土地公转世,能让药材一夜之间生根发芽,饱受天地灵气。
潘潜出来狠透一口气,又要回去闭门写作。
不过在写作之前,得先去食堂把饭吃了。
种植的药材虽不到收获的时节,但两座大山自有出产。
各种树叶树皮根茎,赵大夫炮制一番,让赵金业跟着往城里送货的车一块送去。
济生堂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变卖出去。
赵金业打城里回来,被程珍玉拦住,“金业,有东莱或者段校尉的消息么?”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半个多月前城中的动乱,半点不影响田庄生活的平静。
大部分人只隐晦听说杨胤造反,连东莱在哪儿,和这场变乱有何关联都不清楚。
田庄上的人,唯一能和东莱扯上关系的就只有段晓棠。
赵金业摇头,“不知道。”
祝明月也许清楚,但没人敢去问她。
刘梅花:“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段校尉吉人天相。”
她原先称呼的是段司戈,后来才知道升官了。
论情义,段晓棠是她们的救命恩人,说利益,是他们的保护伞。
潘潜略有所觉,他和田庄上的女工们交流少,头一次听她们提及段晓棠。
四野庄鱼龙混杂,论性别有男有女,论身份有良有贱,论职业有大夫、匠人、农人、工人……
但无论如何,他们对段晓棠的称呼都该是随大流的“段郎君”,而非称呼其官位,尤其是两个女人。
吃完饭回到小院,潘潜才将疑问说出。
赵大夫心知潘潜不是那起子没见识,自高自大的男人,倒不隐瞒,“工坊那边许多女工,原是段郎君在战场上救回来的。”
“都是些可怜人,还有一百多个女人,被祝娘子安置在他处。”
段晓棠在去东莱之前,只打过一次仗。
潘潜只记得杨胤说的什么“斩草除根”、“不留后路”,在意的只是土匪的下场,没人考虑过匪寨中还有另一种人,处境更为艰难。
潘潜:“全是女人?”
“男人再如何,都有一条活路。”赵大夫久经世事,眼光老辣,“三姊妹中,段郎君才是心肠最软的一个。”
对这点潘潜保留态度,但谁心肠最硬,毋庸置疑。
远在千里外的段晓棠,可不知自己是心肠软的人。
攻占黎阳仓后,两军再不耽搁,以仓城为中心,平定周边叛乱的城池。
事已至此,吴越和孙文宴顾不得身上有无诏令,唯有快刀才能斩乱麻。
杀掉附逆的官员,才是解决城池问题最简单的办法。
已经背了一个擅自出兵的罪名,虱子多了不痒。若皇帝觉得他们做的对,自会宽宥。
三日后,比左右翊卫更先到的是,皇帝八百里加急补发的诏令,吴越和孙文宴肉眼可察的松口气。
江南大营的步兵赶到,左右翊卫的先头部队终于平定相州的乱象,到黎阳仓取粮。
拜东莱联军先攻打黎阳仓所赐,几支朝廷大军不缺粮。
但同样由于急行军的缘故,缺少各种军械辎重。
这次轮到吴越单独坐在仓衙上首,下首分别是左右翊卫大将军和孙文宴。
左右翊卫没想到东莱联军动作会这么快,扫清黎阳周边叛乱,未能继续东进,不过是碍于兵力不足,再往前碰上杨胤的主力,只有覆灭的份。
两卫大营满员万人,有一部分在后头运辎重,再加上几次攻伐人员折损,只余九千。
但在孙文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