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睿业陷入遥远的回忆,“军期将至,不得不出关,突厥骑兵闻着味就来了。”
“所有人和东西,都淹没在大雪里。”
石任:“国公,为何当时不提?”
冯睿业:“那时候,我们连谁在背后搞鬼都不清楚。”
就算知道杨胤在作怪又如何,正如冯晟当年不敢出首一样,说了死得更快。
他是冯晟的嫡长子,李君玘只是外甥。可父亲宁肯把家业传给李君玘也不给他。
小时候三人一起读书习武,自己愚钝,总跟不上进度。
在小冯睿业眼中,杨胤和李君玘都是天才,他只是个俗人。
后来出了一个更天才的李君璞,冯晟和杨章恨不得往后将通身本事都传授给他。
而自己这个“尊贵”的嫡长子越来越边缘化。
这一点心里疏漏暗藏的不忿,被杨胤抓住。
导致在败军之后的朝廷审问中,冯睿业未能和李君玘统一战线,奋力一搏。
杨胤继续呼风唤雨,而李君玘就算保下一条性命,亦只能黯然离开长安,闲居洛阳。
冯睿业猛咳一阵,彷佛要将心肝肺一起咳出来,三司官员吓得都想跑过去给他顺气,幸好缓过来了。
冯睿业无力道:“非战之罪,我父的威名不该蒙羞。”
人人都道,冯晟一世威名,教出来的儿子和外甥只会打败仗。
冯睿业除了证词,上交了冯家交“砍头财”的账本,还有当年从大雪中刨出来的军械。
最后一点,交待了这几年陆续查出的,和“砍头财”关联的人。
其中有些人或追随杨胤谋反,或被打为杨胤同党,但还有两三人尚站在岸上。
冯睿业这一手,算是把他们彻底推到水里,永无翻身之机。
冯睿业佝偻着身体,缓缓走出大理寺正堂,外头阳光正盛晃眼得紧,不禁抬手挡住。
门外等候的下人,急忙将披风给他裹上,唤来肩舆。
曾经驰骋草原的武将,如今吹不得一丝风,只能靠肩舆出行。
冯睿业将上肩舆时,瞧见两边廊道各自站着的李君璞和冯睿达。三兄弟之间默默无言,就由我这个将死之人,将所有是非一肩担了。
杨胤及其党羽都完了,樊笼已破,不代表冯李两家面前便是坦途。
李君玘死了,连自己这个曾经领兵的继任陈国公也快死了,家族再没拿得出手的人物。
余下的兄弟子侄只能从头做起,运气好的话,二十年或许能恢复昔日荣光。
冯睿业之后是冯睿达。
三司作为外人,见冯睿业的情况,都心惊胆战。结果亲兄弟冷眼看着,果如外头传言,关系极差。
三司请冯睿达来,与冯睿业所告之事无关。
叛乱平定,该死的都死了,该进去的都进去了!
从洛阳送回来的那批“废物”,交待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杨胤召去黎阳的人中,本有冯睿达,他却临时毁约不去。
废物们可不知道,冯睿达是被李君璞关到万年县大牢里去了。
但三司有必要走个过场,让冯睿达解释清楚,证明事先并不知道杨胤可能谋反。
不然瞒而不报,往后就不是论功,而是论罪。
冯睿达化身活体滚刀肉,“杨胤确实让我去黎阳,两家以前有那么点关系。若不是大哥道出真相,真不知他曾暗算过我们家,我那时候才多大呀!只以为想重修旧好。”
“我那时正和谁,去洛阳两月,连她名字都忘了,打得火热。”
“黎阳乡下地方,庸脂俗粉没眼看,就想着给那谁赎身,携美去黎阳。”
冯睿达挠挠头,苦思冥想,“平康坊南曲,有个唱竹枝词格外好听的歌姬,三位大人知道是哪个么?”
石任:“歌姬的名字不重要,冯县男请继续说。”
冯睿达:“分家得的那点家产,田产铺子契纸被我家母老虎锁起来,说都是我儿子的。”
“身无分文呐,只能去找表弟借钱。哪知道他做事那么狠,直接把我锁大牢里。”
“不知道杨胤狼子野心,只当坏我好事。从牢里出来找他麻烦没打过,得找人主持公道。”
“我大哥的样子,几位大人瞧见了,喘口气都难。没法子只能去洛阳找表哥,结果表哥偏袒亲兄弟,反将我捶了一顿。”
“伤刚养好,杨胤起兵的消息,传来了!”
“表哥被朝廷起复,我只能跟着披挂上阵。”
冯睿达一推四五六,全推李君璞身上。
冯睿达:“家里没有活钱,母老虎只能变卖嫁妆,帮忙还账。”
“我那狠心的表弟不收,说天底下没有拿嫂子嫁妆的道理,非让我自己把钱填上。”
“我哪有钱呐,嫁妆家产都动不得。一天实职没任过,几位大人知道,如何预支朝廷俸禄?”
“这钱再还不上,他成天找我麻烦。几位大人知道的,我表弟他升官了,要见天把我往京兆府大牢里扔,日子还过不过?”
这个提议,恐怕除了冯睿达本人反对,他的亲人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冯睿达之后是李君璞。
原先万年县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