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璞神色顿时有几分莫名,仆役打开书房门。
段晓棠不用仆役动手,一手提一个角,把门外的懒人沙发搬进屋,于广富进不了李君璞书房。
两人隔着书案,分主宾位置,段晓棠猛踹一脚,把懒人沙发往中间一踢,轻身跃下,大半躯体被柔软的沙发包裹。
舒服!
段晓棠没正形的模样,李君璞只当没看见。继续刚才的话题,“家中自来对子弟教导严格,但我幼时,没有这般条件。”
段晓棠:“怎么可能?”
那时李君璞父兄俱在,连舅舅也在,比现在光景好多了。
李君璞慢慢道出缘由,李家父母走得早,他连基础都没打完。
冯晟见外甥孤苦,把三兄弟接过去养。
李君玘年纪半大不小,被冯晟带在身边历练。
剩下两个小的,跟着年纪最近的冯睿达混。
士族高门最注重嫡长子的教养,其他子嗣或许会延请名师,但总归没那么上心。
何况将门,出了名的放养。
李君璞李君璠两个乖孩子,跟在冯睿达身后,着实体验了一把放纵的快乐,然后被暴怒的李君玘狠狠收拾了一顿。
大哥的棍棒在前,两兄弟只能紧着皮读书习武。
偏偏冯睿达总来撩拨,李君璞觉得这个表兄着实不会看眼色,坏得很。
很难说李君璞幼时下死力气练武,是不是受了冯睿达的刺激。
再后来李君璞天赋显现,冯晟李君玘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偏偏他俩都忙,只能抽空教一些。
李君璞小时候的求学经历,总结起来就是,前半截跟着冯睿达胡混,后半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哪像现在,李君璞忙归忙,每天好歹能回家,盯着李弘业的课业。
段晓棠略有些诧异,“我以为你小时候是乖乖崽!”
古古板板,别人家的孩子。
李君璞笑道:“怎么可能!”
转而想到,段晓棠说李弘业乖巧得过分,却无从解决。
总不能真放手,让李弘业去跟表叔混,解放天性吧。
段晓棠:“哎呦,你们到今天没长歪,靠的是根正苗红。”
再加李君玘棍棒教育到位。
“不怕跟你说,右武卫大营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范二不提了,到柳家二郎的年纪,才把字认完。”
“庄三也是一个奇才,兵书读的比我都歪,我当时看情况不对,宁可自学。他身后也拖着一个弟弟,不知道往后怎么教。”
“新来的薛留,右屯卫薛大将军的侄儿,从小送到终南山。兵书没看两本,《度人经》滚瓜烂熟,我怀疑他换上道袍,能去做法事。”
“孙安丰,情况你清楚,几本兵书是荣国公拿鞭子压着,临时抱佛脚背的,不懂应用。”
段晓棠越说越激动,遍数知道底细的将官,越说越头疼。
“还有我手下七八个因功,从军士擢升的将官,一年多过去,只有一个人试图看兵书,但读不懂。”
李君璞直指核心,“其他人不清楚,但你最后说的那些将官,不读书也不影响,他们在战场上的发挥。”
段晓棠:“可我觉得,他们有潜能,可以走得更远。”
说白了,李君璞和这些人殊无接触,没有期待。
李君璞微微挑眉,“那你想如何?”
段晓棠念念有词,“揠苗助长要不得,但增加一点精神调剂是可以哒。”
拿出早准备好的文稿,“潘潜潘蕴华记得吗,这是他写的六十章回三国。”
李君璞状似无意问道:“他现在如何?”
段晓棠:“收拾包袱滚回老家了。”
李君璞并不计较,潘潜后来未曾将上元夜,杨胤宋道平的谈话和盘托出。
一来他或许觉得荒唐,二则没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
一个表面和南衙没有干系的礼部尚书,为何会对左右武卫的阴私,了如指掌。
李君璞:“想要我作甚,陪你看话本?”
段晓棠双手合十,“李二哥,你老看看有没有常识性错误,比如一夜从幽州疾驰荆州,山顶扎营之类。”
段晓棠看小说囫囵吞枣,宽容得很。文学价值不提,但军事知识决不能有硬伤。
潘潜绝对把文稿,给杜乔看过。两个纯文人脑袋碰一块,未必能看出问题。
不如找李君璞这个半专家把关。
刚才还是年轻人,现在就成“你老”,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李君璞啧了一声,“你上次在皇城门前,也是这么跟冯四讨饶的?”
段晓棠羞得以手支额,顿了半天,结结巴巴道:“都是熟人,打个招呼嘛!”
李君璞不再与她言语纠缠,翻开书稿慢慢看起来。
段晓棠阅读进度在前,看的是后面章回,提醒道:“这是话本,千万不要带入正史。”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李君璞:“托段将军的福,第一次正儿八经看话本。”
段晓棠缓缓摇头,“你的人生缺了好多趣味。”
话是这般说,却不打算给李君璞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