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曲生出此等心思,全因吴岭年轻时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偏好猛将。等年纪上来,才意识到靠脑子打仗的重要性。
吴越又是另一个极端,偏重智谋。撇开军士的战斗力,所倚靠的段晓棠,把南衙诸将的武力拉到一块对比,中等偏上。
重谋略但帐下欠缺勇将,不然不会把新人薛留当先锋用。
薛曲也是担心,吴越缺啥补啥,脑子一热把人拉入帐下。多年混迹沙场的经验告诉他,裴子卓往后绝对是个大坑。
比起武艺潜力巨大的裴子卓,薛曲更看好是他兄长裴子晋,但仕途迷人眼,人已经成官场油子。
范成明顶多算是一个官场混子,东挨西蹭私心小,都是冲外人下手,裴子晋可不一定。
裴家兄弟潜力巨大,但是一把双刃剑。
河东世家的心思,吴越何尝不清楚,既想要功名富贵,又不想弯腰,难道想等他三催四请?
撇开定然落在最后的杜松,以及段晓棠武俊江两个当事人,其他将官该回来都回来了。
众人集聚帅帐,把宁封刚才的笑话抛诸脑后。
吴越:“高阳将军,俘虏营如何?”
翁高阳叫苦不迭,“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哪哪都是事。看守的军士左支右绌,既要防着俘虏逃营造反,又要制止他们在营中闹事,人手实在不足。”
天天压着干活,不是为了折磨人,是怕人静极思动更不安分。
范成明有句话没说错,不算管理的俘虏,翁高阳手下的军士人数,都比得上出征的几路大军。
而且他只接收了前期的俘虏,后面实在收不下,才叫武俊江等人自行管理。
两卫近三分之一的人马,都被数量庞大的俘虏牵扯住。
偏偏没地方交出去,只能砸在自己手里。
虽在帅帐内,但气氛并不严肃,算是迎接诸位先行回营的将官。
翁高阳差点猛男落泪,“世子、大将军,我就是头山猪,实在干不了细活。”
翁高阳私心觉得段晓棠武俊江做的对,并非因为他们杀了为非作歹之人,而是因为他们杀的是最能“挑事”的那一拨人。
祸头子没了,其他人的心气自然就散了,能安生过日子。
但翁高阳一个新晋将军,没那份胆量,也担不起责任,所以不敢提出来。
翁高阳:“天天和俘虏待在一起,生怕哪个暴起,拿锄头铲子把我脑袋给削了。再待下去,不如跳黄河算了!”
叫他战阵搏杀不带怕的,但古之名将有多少疏忽大意,在俘虏身上翻车的?
范成明幽幽道:“我们离黄河百十来里呢!”
翁高阳:“骑马一天就到了!”
这个苦必须叫,不是故意露怯,而是必须有个说法,否则接下来两卫的处境太危险了。
俘虏人数都赶上军队,偏偏汾阴和文城尚有朝廷法度在,不可能任意行事,只得处处受制。
薛曲:“这两日朝廷该有消息了。”
吴越准备好了千般应对,就看谁先跳出来。
薛曲略过这一节,问道:“项明,东线如何?”
余项明原先防守东线,任务是切割战场,防止绛郡临汾两地的乱军越境增援,但文城汾阴的乱军逃过去,却是不管的。
压力比杜松小一些,加之大将军行营移动,相当于薛曲接过他肩上的担子。
余项明诚恳道:“情况尚可,兵力损失不多。但绛临两地的贼首,实力恐再度扩充。”
薛曲不强行贴金,“接下来的都是硬仗。”
如果两卫只管打不管埋,哪怕敌人数倍于己,薛曲亦有信心横扫乱军。
但没想到泥足深陷,叫薛曲头一次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人祸。
这个坑是乱军、本地官民、洛阳兵、朝廷一起给他挖的,不得不跳。
众人再说几句闲话,各自散去,寻相合之人喝酒说话。
翁高阳一身晦气,众人出于同袍情谊没避着,但他的烂摊子总得有人接。
非得是个将领不可,一时间人人皆危。
宁封大口吃肉,“这事得等段将军他们回来,再看看朝廷的申饬,才有落定。”
虽然没得到朝廷的消息,但肯定不是好话,这种破事,难不成还表扬么?
范成明直接将庄旭刚煮好的肉夹走,“武将军不清楚,但段二心里肯定憋着气。”
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吴越曾琢磨过把范成明扔出去背黑锅。无奈的是,两地相隔太远,范成明伸长脖子都够不着,只能作罢。
宁封不解道:“她能有什么气的?”
庄旭:“我们一个多月来束手束脚,你不憋屈?”
宁封闻言,只想扔了筷子附和,但舍不得肉,用嘴声援,“还真是,仗打得越好,打完仗后越憋屈。”
数百里外的文城劳改营,汤新霁在屋内闭眼假寐,估摸着时辰。陡然坐起来,将旁边熟睡的罗小谷拍醒,“走,陪我去撒尿。”
罗小谷揉揉迷蒙的眼睛,任由汤新霁将他拉起来。劳改营内的规矩,不许一人独行。
两人从外头守门的军士手中接过号牌,向茅坑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的改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