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怪不得白湛杞人忧天,柳恪平日病恹恹的样子,给人一种活不长的感觉。虽然常在一块“团建”,知道人吃喝行动不受限制,比自己还没忌讳。无奈固有印象太深刻,尤其知道此人格外好强,不得不为他捏把汗。
柳恪半点没觉出白湛的“嫌弃”,“我不游荡的时候,在国子监的藏书楼看书。”那儿才是他常待的地方。
国子监再乱,藏书楼还是有规矩的,安静祥和。正适合他这种没兴趣当街溜子的好学少年。
白湛孙无咎齐齐无语,他俩读书侧重功能性,勉强加点好胜的念头,和单纯的好学宝宝不在一条道上。
林婉婉在外敲门,进来省却寒暄,直言道:“刚刚陈家嬷嬷来了,道是信已送到骆家。骆尚书提了一句,炎夏将至,家里或可准备一些夏衣,再寻时机送去。”
作为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关心本部门员工自无不可。但将冉智明一事套进去,意味大不一样。
柳恪从自身感觉出发,“春衣和夏裳没多少区别。”杜乔出发时,根本没想过会在文城逗留到盛夏,两卫也不可能将战事拖延到那时候。
孙无咎喉结耸动,推测道:“长林在盛夏前都回不来。”再往后入秋穿春装,到了冬天傻子都知道添衣裳。
四人说不清道不明不妙的预感。
林婉婉:“怎么办?”
孙无咎武断道:“长安吏部这边走不通了!”这是一种直觉。
骆闻的未尽之言背后是何意,孙无咎不明白,但直觉他在坐视某件事发生。不知这位吏部尚书是何感受,冷眼旁观亦或无奈放任?
可惜他们与骆闻无甚交情,也没有拿的出手的利益用以交换。
二十多位官员为公事同赴文城,加上护军本该万无一失,为何户部吏部连连发出不好的信号?
柳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快些回来为上。”若真是为国为公便罢了,但整件事笼罩在重重迷雾中,连骆闻都坐视不管。
林婉婉主动道:“不如我去骆尚书那儿走走关系?”
白湛摇摇头,“不妥。”挟恩自重不符合林婉婉治病救人的准则,而且未必有效果。
柳恪出一个大逆不道的主意,“不如让伯母称病。”官面上走不通,但侍母疾,孝道加身走到哪儿的都有话说。
天知道,柳恪是一个从不用病假逃学的乖孩子,他一般直接提脚走的。
孙无咎并不认可,说到底是一个临阵脱逃的主意,明眼人都明白。“说得上话的不只骆尚书,还有陆侍郎。”
至于和白家七拐八拐能扯上关系的郑奇文,孙无咎从未指望过。二房姻亲找大房姻亲办事,跌面。
林婉婉:“你认识?”
孙无咎摇头,“不认识,但我知道他爱卫巨山的字。”刚打听出来的,“我手里刚好有一幅。”
林婉婉满脸懵懂,“那是谁?”
孙无咎掐住七寸,“卫玠之父,尤善草书,其字纵任轻巧,流转风媚。”
林婉婉脑子转了半天,才明白孙无咎的办法,我帮我朋友行贿。“人不在长安,送他家去?”
孙无咎:“送去文城,他们一行必然去行营拜会河间王世子。”
不待商量,孙无咎拉开门,召来自家随从,“良平,你回家找娘子取《往来帖》,收拾行囊往文城走一趟。”
高良平没有片刻犹豫,拱手应道:“是。”
孙无咎:“二郎。”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湛果断道:“我派两个人拿白家的名帖领路。”
孙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平时节远行问题不大,但现在兵贵神速,片刻耽搁不得,还是白家的名头更好用。
林婉婉迟疑些许,“那什么《往来帖》是古董吧!”
孙无咎:“死物哪有活人重要。”
文城局势复杂,乱军、饱受压迫的百姓、势力庞大的河东世家,虽有两卫大军在侧,看起来勉强安全。但吴越和两卫不是第一次和造反沾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万一有心人从中挑拨,无事都得沾一身腥。没看之前洛阳门第借杀俘一事大肆发难。
孙无咎此时的想法尚且简单,《往来帖》对症下药,让陆德业高抬一手,最好借公务之名派杜乔返回长安。算算日子高良平等人将东西送到时,他们差不多刚刚到达。
不伤名声,稍许气节问题,孙无咎将前因后果在信中写清,选择交给杜乔来做。
柳恪尚未正式迈入仕途,平时多做学问,疑惑道:“总不能将几十个官全留在外地吧!”
不说长安衙司的运转,哪有十全的理由将十来个有名有姓的京官全派外任。
林婉婉不通官场上的弯弯绕绕,“需要这么严阵以待吗?”
孙无咎:“本来不用的,只是骆尚书那句话,让我有不祥之感。”不是不妙,是不祥了。
林婉婉:“作为大上司,向未必认识的下属展示温情……”竟上纲上线到如此地步。
高良平一行人带着字帖和书信出发,长安众多亲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没两天一则消息震动朝堂,吏部尚书骆闻上书乞骸骨,说人话就是这位老爷子想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