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军人而言,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失败,仅次于失败的惨事则是胜利。
如果有人不相信这句话,只要带他去伤兵营看看便好。
为了不使士气被伤员影响,帕拉图军队的医疗所设在大营最偏僻的角落。
深夜,半敞开的军帐内。
几名外科医生就像屠夫一样卷起袖管,正在手术台前忙碌。
比起锋利的手术刀和精巧的镊子,他们用得更多是钢锯和烙铁。
伤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者无不毛骨悚然。
被截下来的胳膊和腿胡乱堆在帐篷外,其中一部分还带着军服的碎片。
夜色昏黑,有的人不小心踩上去,还以为是踩到随手乱扔的木头废料。
医疗所看上去就像一座屠宰场,每个初次看见这场面的人都忍不住想呕吐。
而军医和他们的助手在血泥里走来走去,显然已经习惯了。
请不要责备他们,他们所提供的已经是远超同时代任何一支军队的医疗救治。
枪炮声从不远处传来,是蛮子在攻击南侧营墙。
帕拉图人突袭堡垒,蛮子也要还以颜色。
战斗没有结束,纵然医疗所超负荷运转,哭嚎着等待救治的伤兵还是越来越多。
“卡曼!”满身血污的温特斯闯入医疗所,发狂一般四处寻找:“医生!卡曼司铎!”
一支仿佛从地狱杀回来的队伍跟在百夫长身后,轻伤员抬着重伤员,几乎没人不带伤。
医疗所角落的帐篷内,卡曼正在做手术。
他脸色苍白、神情疲倦,除了胸前挂着的圣徽,已经找不出一丝圣职者的影子。
躺在手术台上的伤兵的左胫骨被钝器砸得粉碎,必须截肢。
“外边怎么回事?”
听到帐外的骚动,卡曼头也不抬地问,手上的动作却一刻都没停。
锋利的手术刀划开皮肤、脂肪和肌腱,直到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他的助手端着烧红的烙铁,不时给出血点止血。
另外三个强壮的助手牢牢控制住饮下烈酒的伤员,令他不能挣扎乱动。
速度就是生命,越快完成截肢手术,伤者的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是蒙塔涅百夫长!”卡曼的另一名助手惊呼。
“把剩下的伤员都送到其他医生那里去!马上!”卡曼丢下手术刀,夺过钢锯,开始锯胫骨。
他的手很稳,十几个来回便将胫骨和腓骨锯断。助手及时用烙铁止血,并默契地接手缝合工作。
从手术刀划开皮肤到截肢完成,总计用时不到三分钟。
“这里!”卡曼走出帐篷,挥手大喊:“蒙塔涅先生!这里!”
看见熟悉的面孔一个接一个被抬进医疗所,卡曼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卡曼直截了当问温特斯:“小米切尔先生在哪里?”
“在后面。”温特斯眼睛一酸:“脖子中了一箭,快要不行了。”
他眼睁睁看着为全队人马开路的皮埃尔被流矢射落,安格鲁、贝尔和瓦希卡拼死抢回伙伴。
但他却不能停下,因为他举着军旗,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杰士卡大队就是靠着一股气打穿了敌人,杀回大营。
“送小米切尔先生上手术台!”卡曼又问温特斯:“你怎么样?”
“我没事。”温特斯的脸庞藏在铁盔下面,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泪痕:“可是……”
“没关系。”卡曼轻声说:“交给我。”
……
“不准锯我的胳膊!不!”安德烈绝望地大喊:“谁敢动手……我杀了你!”
士兵们死死按住他的四肢,生怕切利尼少尉的伤口再次崩裂。
安德烈拼命想要挣脱,但因为失血过多,他已经不剩几分力气。
安德烈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哭着哀求:“别让他们锯我胳膊……温特斯……别让他们……”
安德烈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很快他再次陷入昏迷,刚才的亢奋只是回光返照。
温特斯的心口就像刀绞一样痛,他几乎连站也站不稳,行尸走肉一般听着军医说话。
首席军医告诉温特斯:“切利尼少尉的创口没法缝合,必须尽快截肢。否则切利尼少尉会有生命危险。”
首席军医还告诉温特斯:“铅弹碎片取不出来,杰士卡中校的右眼也需要摘除。”
温特斯来到杰士卡中校的病床旁,无尽的悲痛和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你吗?”杰士卡中校伸出手,朝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蒙塔涅少尉?”
温特斯紧紧抓住杰士卡中校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中校,是我。”
“别哭,温特斯。”平日总是板着脸的杰士卡中校,现在却彻底放松下来。
他的神色祥和平静,仿佛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悲伤:“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这不是常有的事情吗?”
帐篷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轻轻的啜泣声。
“你身上有酒吗?”杰士卡中校轻声问。
温特斯没有饮酒的习惯,但他不忍心开口说“没有”。他突然想起阿尔帕德给的酒壶,那酒壶他一直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