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和小孩子也能杀敌,不是因为他们比敌人更有力量,而是因为早在战斗发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将石头搬上城墙’。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山前地人总说,[战前多挖一锹土,战时少流一滴血]。”
“先生们,你们现在能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抢修出这些工事了吧?”科尼利斯扬手指向城下的堑壕、堡垒和另一道堑壕,“这些都是‘提前搬上城墙的石头’,都是我们提前积蓄的势能,只待释放。“叛军如果想要进攻新城,就不得不踏入我们预设的战场。我们所挖的每一锹土,他们都要用一泊血来填补。
“只要我们能让每一粒火药、每一颗子弹、每一道堑壕、每一座堡垒发挥应有的作用,叛军就将会在诸王堡城下流干他们的鲜血,胜利也必将属于我们。”
委任军官们再次热烈地鼓起掌来。
“挖掘堑壕、搬运石头这些活,既不体面光鲜,也无荣耀可言,然而正是这些被人所忽视的辛苦劳动,使弱者战胜强者,使新兵战胜老兵,使受尽压迫的平民,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帝王。
“先生们,这就是‘蓄势’,”詹森·科尼利斯露出亲切的笑容,“先生们,我可是把联省陆军军事学说的至高奥义,都传授给你们了。”
司令官的笑容极富感染力,一众委任军官也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又是那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阁下,”人群后方的米沙再次发问,他遥指城外的敌军工事,鼓足勇气,“请问,叛军……也是在‘蓄势’吗?”
委任军官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
在詹森·科尼利斯收到飞翼雄狮旗帜出现的报告后,一连三天,“叛军”都在诸王堡城下大兴土木。
只用了一天时间,叛军就围绕着新城修建了一连串小型堡垒,疏而不漏地将城墙包围起来。
城墙上的守军并不知道“叛军”对这些等距、连贯的土围子的正式命名,但当次日清晨,一个新换岗的本地民兵发出“外边啥时候多出这老些篱笆桩子”的惊呼以后,“篱笆桩子”,这个无比形象的绰号,就飞速消灭其他叫法,成为守城方对于“叛军”的作品的唯一称呼。
而且每一个听到这个绰号的人,都很快品出这个绰号的真正精妙之处,因为它不仅是对现状的描述,还包含了对于未来的预测:
桩子打好了,篱笆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叛军”雕刻大地的热情,并没有随着堡垒群的全面竣工而衰减,反倒愈发高涨。
就在“篱笆桩子”成型的同一时间,“叛军”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在各个堡垒之间挖掘交通壕的工程中。
按本地民兵的说法:饿了三天三夜的黄鼬挖鸡舍墙根的劲头,都没有“新垦地佬”在诸王堡城外刨土的劲头大。
比本地民兵更加感到无所适从的,是南方面军的联省军官。
由于联省陆军自创立之日起就以土工作业的本领闻名,总是在泥里打滚,所以被人讥笑是“泥巴佬”。
如今,见“叛军”在城外发了疯似的掘壕,南方面军的军官们一时间直犯迷糊,搞不清楚城内、城外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的联省人。
而且,由于有了“篱笆桩子”在前线充当支撑点,“叛军”开始大胆地将非军事人员投入到工程中。
修土围子的时候,“叛军”的工地上还只能看到一个个蓝色小人。
等到挖交通壕时,守军的视线范围里一下子多出了大批灰蒙蒙的身影。
“叛军”也选用蓝色作为军服主色这件事,南方面军已经差不多摸清楚。
尽管在“叛军”士兵身上实际观察到的蓝,可谓是五彩斑“蓝”,但是很明显能看出,“叛军”做了统一制服的尝试。
而那些身穿未染色的粗布衣服——甚至干脆不穿上衣——远远望上去灰蒙蒙的人影,显然是从附近征募来的农夫。
城里的人们仍不知道,“叛军”是如何找出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农民,并且使后者为他们效力的。
他们只知道,在“小灰人”的帮助下,不到两天时间,“小蓝人”就挖好了一条平行于城墙、连接起各个小型堡垒、自烬流江江岸一直延伸至十箭河河堤的堑壕。
而且还用堑壕里挖出来的土,在堑壕后面筑起了一道陡峭的土墙。
“篱笆桩子”的预言成真。
从江岸到河岸,“叛军”用一道人造的地理屏障,将诸王堡与西林行省彻底隔绝。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守军的士气不可避免变得消沉,城内的空气也在无形间变得更加压抑。
叛军在城外越是干得热火朝天,守军在城内越是紧张不安。
毕竟,被围城,和字面意义上被“围”城,是两码事。
旧日的记忆被唤醒,诸王堡几乎立刻爆发了新一轮抢购食物的狂潮。
现在,没人知道这场围城战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哪怕原本对围城的艰难和漫长有心理准备的市民,也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是不是太乐观。
所有诸王堡人对于未来的预期,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坠落。
全靠南方面军运来的面粉,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