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黢黑的空间,唯一的光源就是眼前亮得刺眼的白色光团。
稍一定神,才想起来,自己听了小孙子讲述的离奇案件,找到了夜市里的玄学大师,买了羊肉串回来给老头子供奉,那她现在应该是在梦里?
老太太赶紧用手抹了抹头发,又低头整理衣摆。
已经二十年了,老头子走的时候她才五十出头,一晃眼就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了,不过她相信她的建设哥不会嫌弃她。
“建设哥,建设哥,你在吗?”老太太试探地喊着。
她小心翼翼地抬脚往白色光团走去,穿过光团,好似穿破一阵凄冷的迷雾。
来不及回想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眼前是开阔明亮的世界,宛若白昼,触目所及,是一个农家小院,像极了老家村里的房子,有点熟悉。
她下意识捏着衣角,四周打量,发现自己站在小院中间,院子正前是正屋,只有左边有厢房。
右手靠墙边的地方摆放着石桌石凳,石桌上摊开着的袋子里放着羊肉串,可石凳上空无一人。
“你是?”男人疑惑的声音在左厢房门口响起,又转为震惊:“玉芬?你怎么在这儿?”
“建设哥,我...”老太太突然顿住,满腔热情宛若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
她看见男人身后的西厢房里走出一个女人,女人外表不出众,气质端正知性,关键是这个女人她认识。
时玉芳,在她们村当过几年知青,后来考上大学回了城。
老太太感觉头晕目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石凳上坐下,稀里糊涂地回答朱建设的问题。
等两人弄清她为何出现后,淡然一笑感谢她送来的羊肉串。
老太太却是感觉一口气堵在心里,手指拼命扣着手心,面上冷静地问:“你们俩是怎么回事?”
她不傻,在这样的小院,如夫妻般生活,她不该问,又不甘心。
朱建设和时玉芳对视一眼,双双抿嘴微笑,幸福从嘴角眼角溢出来,深深刺痛了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憋闷着一口气,听完了朱建设的诉说,一个镇上小子和城里姑娘的爱情故事。
时玉芳下乡那年刚高中毕业,十八岁的城里姑娘不需要多漂亮,整洁干净,博学多识就足够吸引男孩的心。
男孩才十六岁,每月末都能见到城里姑娘在邮局寄信。
一次意外男孩帮了姑娘,两人成为笔友,寄出的书信是男孩想尽办法找的各学科的难题,女孩的回信是对疑难知识的解答。
两人的书信文字里没有半分逾越,可浓浓的感情在每月固定的两封信流转。
一转眼,男孩十八岁了,跟父母提出结婚的想法。
可男孩的父母却不想儿子娶个知青,知青下了乡可是农村户口,男孩学习可是顶好的,考个工人没有问题,再不行也可以接父母的班在车站工作。
没有话语权的男孩,跟家里一抗争就是半年,直到高考恢复,姑娘考上大学回了城,两人失去了联系。
老太太的手在桌子下面颤抖,朱建设的话字字诛心。
时玉芳下乡的村子就是她家的村子,她未曾想过,在村部给她启蒙的时老师会跟自己有这样的渊源。
一众女孩里,时老师对她很好,时老师说过两人名字只差一个字,这是缘分,她当时多荣耀呀。
她能有勇气做村里第一个做生意的人,也是因为时老师回城之前告诉她:女孩子更要胆子大,不要惧怕,敢迈步才会有进步。
她能恨时老师吗?她没有理由恨啊。时老师对她的启蒙,对她的教导,对她的鼓励,塑造了后来这几十年的她。
老太太感觉难受得心都绞痛了,她看着朱建设,一字一句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跟我结婚?”
朱建设还没说话,时玉芳就站起身来,温柔地说:“你们好好聊,我先去房间。”
这样的时老师,她怎么恨啊?
“玉芬,我承认是你的名字让我注意到你的。后来相亲不成,在车站碰到你,你说的农村不农村的,才让我决定要跟你结婚。”
“你是因为你父母当时不让你娶有农村户口的她,后来有能力了你就要......”老太太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痛,话都说不出口。
“玉芬,最开始我可能是想跟我父母较劲。后来那些年,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好姑娘,我们结婚的几十年,我们都好好过来了呀。儿子也有出息,我们夫妻也相处和睦。”
“而且我和玉芳是在下面才碰到的,那些年没有一点联系。冥界和上面是两个世界,都是可以结婚成家的,这在冥界也是符合规则的。”
看着朱建设的眉眼,老太太第一次觉得曾经同床共枕三十年的男人是这么陌生。
她一刻都不想看见他,她不能在这里待了,她惶恐地看看周围,站起来就往院子大门走去。
她脚步蹒跚地迈过门槛,心脏猛地一抽,却突然倒下去,白色光团里老太太看见的最后一幕却是:院子里的女人上前走了两步想要搀扶她,男人却站在石桌旁呆滞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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