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空已经被红光遮蔽了二分之一,偌大的空间里,没有树木草丛,没有鸟叫虫鸣,只剩下一群人,伤痕累累,毫无气力趴在地上的一群人。
年轻的和尚依旧保持坐姿,嘴里一刻不停地念着经,嘴唇干枯起皮,唇齿间似有万般重力,极难张开,他依旧从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好像怕念经声一旦停下,会发生某种他难以掌控的事情。
郭泽瑞仰面躺在和尚左边,考究的西装早就被树枝刮破,鲜血浸透布料在干透后硬得硌人,他注意不到,全身的力气用来呼吸,维持生命最后的气力。
头顶身边脚下躺着剩余四个人,每当那股钻心的疼痛以及蛊惑人心的声音传来时,几人就靠着和尚的念经声捱过去。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只记得那一个个在他眼前爆体而亡的人。
血红的肉沫,断裂的骨渣,滚烫的鲜血,以及落到他手上还轻轻跳动的心脏。
灼热的血喷了他满头满脸,那时的天空还是灰白的,树木还高高耸立在山间,可他睁眼闭眼间,全是殷红,不,那像是地狱。
他立在尸山血海中,捧着不再跳动的心脏,茫然四顾,寻不到来处,也看不见归路。
舔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张嘴喊了声:“慧可。”
耳朵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原来是嗓子干得发不了声。
喉头滚动,再喊一声,像北风在旷野里嘶喊,破碎而干涩。
“慧可,我们在等什么?”
听见郭泽瑞的话,和尚伸出满是灼烧痕迹的手,微微弯腰,摸着土地,碎碎的泥土颗粒沾上他的手心,他摩挲着地面,嘴里的念经声停顿一瞬,坚定的声音传来:“等归路来寻,带亡人回家。”
郭泽瑞没有回话,念经声再度响起,他已经没力气再问,眼睛无神的盯着天上的红光蔓延过来,仅留下三分之一的灰白天空。
工地上,章小米一行人听完翻译传达的那句话,齐齐变了脸色,就连大和尚也罕见的露出一丝茫然。
一位自称是郭家旁支的中年男人找过来,极有礼节的邀请众人到简易板房里就坐。
章小米冲高部长微微点头,她也想见见那些曾经发生过‘意外’的人。
一行人坐在板凳上,看着郭经理忍着担忧,热情的给他们沏茶。
“领导们,来,喝茶。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了。”
高部长招手让他坐下,“别忙了,救人重要,你说说情况吧。”
郭经理放下手中的茶壶,叹了口气,“领导,真不是我们要诉苦。承包这个项目,看似郭家赚了,但是我们在这边发展这么多年,最后还是借着国家的东风,才能扩大规模,其中真是万般苦衷说不出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政府管理没华国好,商业上,嗐,行业规则不明晰吧。就连这处餐厅的选址都是七拉八扯才定下。”
“说远了,二少性子倔,非要亲自来这边盯着,但是来了以后,偶尔也会去政府那边帮帮忙。那天早上,我听见二少交代司机直接从住处开车去政府那边,但是最后我收到二少的求救信息的IP是出现在工地附近。”
“老爷子还不知道这件事,年纪大了,家里都瞒着他。大少也因为各种情况没法过来,知道领导带人过来救援,大少交代了,郭家绝对配合工作,只要能救出二少。”
郭经理说得点头哈腰的,也颠三倒四,但脸上的焦急担忧不是假的。
高部长说了几句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去将‘意外’受伤的人叫来。
章小米看着郭经理出门的背影,对高部长说:“郭家觉得是地头蛇下手?”
高部长点头的幅度很小,猜测道:“恐怕以前有过直接冲突。”
很快进来三个人,两个华国人,一个本地人,章小米让他们讲述受伤当天的情况。
“我是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挖到一块黑色沾满土的木牌,没多在意,咱们国家哪信这个,丢到柴火堆里烧了,倒是没受伤,就是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我不知道怎么了,没遇到奇怪的事情。做饭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一下栽到油锅里了,好在油不咋热,就是轻微的烫伤。”
本地人是个矮小的老头,工作任务是在工地上清理生活垃圾,他扫了眼众人,转头冲翻译嘀嘀咕咕一番。
翻译脸色古怪的传达:“他说他不是意外受伤,那是古曼童对他的惩罚。”
章小米扶着额头,无奈地摆摆手,表示可以让他们出去了。
看着三人走远,章小米才解释道:“第一个,是暹罗的阴牌,佛牌的一种,有正牌阴牌之分,正牌是寺庙开光,跟我们的护身符差不多。阴牌也分两类,一种是超度亡魂、寄托哀思的,还有一种是混入巫术,有诅咒、放大欲望的作用。幸好他烧了,不然不止做噩梦那么简单。”
“第二种是算是灵降,算是精神类的,施法者用精神力使人产生幻觉,迷失意识,从而达到控制的目的。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次施法者只是警告,没有控制他做出什么。”
“第三种就是供奉古曼童了,他家应该供奉了。跟养小鬼类似,不过一般人家供奉的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