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见林明轩正在院子里踱步。
“你回来了。”他走上前去迎接。
“嗯。你在外面做什么?冷不冷?”丁希睿拉住他。
“我刚刚在屋子里觉得有些闷,就出来走走,你冷不冷?”林明轩抓住她的手。
“不冷,进屋吧。”
两人进了屋,坐下,林明轩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了丁希睿。
“做女子,很辛苦吧。”他看着她,讲道。
丁希睿笑了。
“怎么突然讲起这个?”
“思渺妹妹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只是感慨,女子要忍受生育之苦,很多人甚至因此丧命;同时,女子也要承受月事之苦。此前你掉入河水中,身体受寒,我就担心你会不会遭罪。”
丁希睿看着他,心中生出一股感动。
“我吃了药,没事。”
“你若是难过,千万不要忍着,要和我说。”
“嗯,你放心。”丁希睿点点头,想了想,问出一个问题:
“你会认为女子的月事不洁吗?”
“……”林明轩顿住了。
“不好回答吗?”丁希睿追问道。
“幼时和娘在村中居住时,曾经听到过一些这样的说法,有段时间,见到村里的一些姐姐、大娘,还会害怕。”林明轩目光躲闪,低下头。
“真的?”丁希睿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骗你,当时就是这样的。不是说会损伤男子躯体吗?”
“后来是因为随父亲修习了医术,才改变想法的吗?”
“那倒也不是,是我娘告诉我,世间万物生来便不同,女子生来如此,只是人们害怕见血才会编出月事不洁的说法罢了。我觉得娘说得有理,便不再害怕了。但是,后来看书时,某些书里居然会写‘不洁’‘污秽’,觉得十分诧异。大夫要学如何治疗妇女之疾,但若是在心中持有病人‘不洁’的想法,还要怎么治疗呢?”
丁希睿点点头,说道:
“若有月事便是‘不洁’,那‘不洁’乃女子身体产生,女子身体岂非是‘不洁’根源?”
“而世间男子皆是女子所生,男子也是不洁。”林明轩说着,忍不住笑了。
“所以,这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丁希睿也笑了。
“只要你不受苦,我就稍微能放心些。”林明轩看向她,伸出手来,理了理她的头发。
“稍微放心?”
“若是将来,我们有了孩儿,你必定还要受苦。”
“谁说要生孩子……”丁希睿嘟囔着,低下头。
“你说什么?”林明轩没听清,问道。
丁希睿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没什么。大凡男子,哪怕与妻子两心相悦,恐怕也只会想,天下的女子不都是要生孩子吗,这是女子的宿命。你能想到女子辛苦,我觉得很不容易。”
“是吗?”林明轩感觉被夸了,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做女子,的确是辛苦啊。就比如,我去医馆的事情,先要征得你的同意,而后多番去求父亲,最后在父亲面前多次证明自己,才获得允许,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但是你和大哥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问题,你们学医,做大夫,都是理所应当的。”丁希睿接着说。
“嗯……”林明轩皱起了眉头,“男主外,女主内,家里才能安稳,不是这样的吗?”
“虽然家里不能没有人管,管理家务也需要很强的能力与才华,但女子并不是天生为内宅而生的呀。”丁希睿反驳。
“女子也在外面做事啊,绣坊的女工,餐具店的老板娘,我们也是经常见到的。”林明轩回忆着。
“但是,街上的商铺里,女老板有几个呢?而且,这世上为何没有女知县,女刺史,女将军?”
林明轩被问住了,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是因为女子不够聪明吗?”
“好像并不是这样……”
“因为女子不够勤奋吗?”
“也并不是……”
丁希睿笑了,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发生革命,妇女的权益才会被争取到一些,现在就问眼前的人,是在难为他。
“你能想到女子辛苦,能体谅女子,就已经很好啦。”丁希睿握住他的手。
“而且,男子也是辛苦的,家中之人皆期望他有本事赚钱养家,从小就被要求,要坚强,要坚韧,男子也不容易。”丁希睿接着说。
“是呀,父亲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林明轩回应道。
“女子被当做别人的妻子来培养,男子则被当做一家之主来对待,女子被认为是柔弱的,必须依靠男子才能生活。男子则被赋予重任,要稳定家庭,要振兴家族,要光耀门楣。而且,两者同被要求,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说来,女子与男子,似乎都是为了家庭而活。”
“对呀,小到一家一户,大到陛下的宫廷,皆是如此。大家在努力把现有的秩序维持下去。”
“这样的秩序下,男子与女子都痛苦,那……”林明轩突然睁大了眼睛。
“那是不是秩序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