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希睿捏了下拳头,“我去准备水。”
“嗯。”林明轩点了点头,看向南星:“去药箱里拿刀,清洗干净。”
南星的手有些哆嗦,好久都没有这么严重的病患了,就算倾尽全力去救,也不一定能救回来。他打开药箱,从一个小格子里取出两把刀。这两把刀,林明轩用的次数极少。他曾经听林老爷讲过改朝换代时打仗的惨状,箭伤、刀伤,数不胜数,根本治不过来,如今天下太平,重伤的病患少见,这些治疗外伤的东西渐渐用得少了。
“把病人挪到后堂吧。”林明轩接着安排。
看着医馆的人各个神色紧张,几个大汉都十分担心,没人敢多问,默默听从。丁希睿喊来半夏和小奇,把医馆内几个大一点的木盆都找出来,又来到厨房,让杨婶烧几锅开水。
丁希睿的心还在揪着,她比南星更加清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非常容易细菌感染,这个时候没有抗生素,一旦免疫系统抗不过,就是死路一条。
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还有关键的曼陀罗花。小强配好药,手心里冒出了汗。
几个水盆都烫好,厨房的大锅温着水,药炉里咕嘟咕嘟,麻沸散也准备好了。
“大夫,人能救回来吗?”为首的一个大汉小心翼翼问道。
“我们尽力,等拔下竹片,就看能不能熬过今晚。”
竹片很大,伤口很深,治了伤,腿也不会恢复如常,重要的是命。
“要不要让弟妹过来?”
“弟妹怀着身孕,这种场面见不得。”
“万一……我们没法交待。”
“哎,工头下午才回来……”
几个男子小声议论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强让受伤的男子服了药,他的拳头慢慢松开,呼吸平稳,渐渐睡着了。林明轩脱下夹袄,绑起袖子,丁希睿给他罩上一件素色薄褂,又拿来了遮口巾为他遮面。一切准备就绪,南星和小强将男子侧过身,按住男子的腿,几个大汉帮忙按住身子,林明轩深吸一口气,手握竹片,使劲一拔。
血喷溅出来,外褂上,口巾上顿时鲜红一片。顾不得擦洗,林明轩拿起刀,将伤口处沾着的泥土和砂砾拨弄出来,而后翻过男子的身体,将伤腿迅速浸入水盆中,清水一瞬间染红,旁边的几人都忍不住将脸扭向一边,南星和小强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涌动,两人强压着,继续帮林明轩浇水,换水,冲洗伤口。
直到泥污冲净,林明轩拿起止血生肌散洒在伤口上,用了近小半瓶,最后用医馆中备的最宽的棉布条轻轻覆住伤口。
“大夫,好了吗?”一大汉问。
“大伤口暂且清理好了,他的手臂和背部也有一些伤,再涂些药就行。今日就请这位大哥暂且待在医馆吧,方便照顾。”林明轩道。
“好,好。”几个大汉点头,同时,把自己身上的钱摸出来,问要付多少诊金。零零碎碎几把铜板,合起来也不到一两,掌柜大叔都收下,没有多说什么。那受伤的那个男子之后还要用好些药,钱肯定是不够的,可人却不得不救。
麻沸散的作用渐渐褪去,受伤的男子醒来,疼痛难忍,全身发抖,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小强煮了止痛的药让他服下,一个大汉把他的妻子带来,那个女子挺着肚子,看着夫君的样子,眼圈顿时红了,但她硬是忍住了,没哭出一声。
午饭时间到,众人都没有胃口,尤其是刚刚处理过伤口的南星和小强,狰狞和血腥还留在脑海里和鼻腔中,好巧不巧,杨婶煮了芸豆饭。红芸豆掺在白米饭中,颜色与血相差很多,却仍然引起了极大的不适。
“我吃不下。”南星叹了口气。
“吃吧,身在医馆,必须适应。”林明轩一脸严肃。这话,是对南星说,也在对他自己说。他处理的重伤患者不多,上午拔竹片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是……”南星深呼吸几口,重新端起了饭碗。
杨婶给男子喂了些稀粥,没过多久,男子便发起烧来。林明轩拭了拭他的额头,安排南星干活:
“去打井里的凉水,给他擦额头,擦身子。”
“是。”
又转头对小强道:“准备退热汤,若烧得再厉害了,就服药。”
“是。”
众人的心中又紧张起来,小房间里的妇人抚着自己的肚子,说要回家给男子取新的衣服。丁希睿让半夏去帮她,但妇人摆了摆手。
“路好走,没多远,我没问题。”妇人稳稳地走了出去。
傍晚,男子发热越来越厉害,口里嘟嘟囔囔说着胡话,还不自觉要去扯腿上的伤口,小强绑住了他的手,喂了药,但似乎效果不佳。妇人着急地走来走去,看着墙上挂着的药王像,跪了下去,默默祈祷。
林明轩索性在医馆住下,喂药、喂水、擦汗,一直照顾到子时,男子的烧终于退下来了。留守的两人坐在凳子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少爷,你去睡吧,我看着。”南星揉了揉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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