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墨行一早动身,要给外教坊送茶叶。
惦念着心里的姑娘,便勒转马缰多绕了几步路。就算看不见人,看一看她家的院墙也是好的。
走到了巷口,
发现她也上了马车,
还带着包袱,像是远行的模样。
这可不成!真是去外地了,可就见不着了,跟上跟上……
于是紧随其后,不成想竟是同路,一前一后抵达了教坊。
直到她进了教坊大门,心里才陡然一惊!
小厮看着主子惊诧的脸色,丧气的垂下头来:“我的爷,看来她是个教坊艺人啊,算了吧,趁早打住……”
于墨行不说话,与管事交接完茶叶后问道:“您可知,方才进门去的那位姑娘是谁?”
管事一回头:“你是说苏内人吧。”
内人,还真的是个艺伎,于墨行的心沉了下来。
又问:“那她芳名何许?又因何事入的教坊?”
管事提了提眉毛:“四年前大名鼎鼎的蓝田起义案听过吧,她就是被牵连的蓝田豪绅之女,苏苡灵,其姑姑原先是教坊副使,后来调入内廷,升为凤仪女官了。”
于墨行答谢过后,黑着一张脸回到马车。
自打昨儿小主子着了魔,小厮一整天都捏着一把汗,此刻觉得情况回转,很是替他开心。
谁知于墨行沉吟半晌,还是撂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你说,我该怎么把她接出教坊呢?”
小厮:“……”
爷,你完了,你这回真的完了。
方才教坊门前,于墨行盯着苡灵,而宋小蝶又盯着于墨行。
在意的人,总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这三个人在此时形成了一个规则怪圈。
又于此时,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从宋小蝶的内心滋生出来,开始怀疑那两篓茶叶,并不是抽给自己的了。
两天后,凌烟湖边。
宋小蝶收到了于墨行的一封信,两个人如约而至。
为了此约,宋小蝶精心妆扮了两个时辰,女为悦己者容,于墨行懂。
但他还是选择开门见山的说道:“小蝶,这次约你出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个清楚。”
小蝶心儿一颤:“你说。”
于墨行望向湖水:“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她叫苏苡灵,此生非她不娶。”
小蝶不敢置信:“你……”
于墨行垂着眼睑:“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可我也不能不说,若继续拖着你,那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小蝶悲愤满怀:“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妹妹!”
于墨行浅叹:“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再者说,你们两个也不是亲姊妹。”
小蝶双眉紧蹙:“你可知她的身份?教坊司罪女也要?”
于墨行点头:“我知道,可这不重要。何况我只不过是一介商人,只盼着苡灵不嫌弃我才好。”
小蝶颓然,凌乱的摇了摇头,再红着眼圈质问于他:“那我呢?你就从来没有对我认真过吗?”
于墨行转过头来,目色真诚的抱歉道:
“是我对不住你了。但好在,我从来没有碰过你。说来你别觉得可笑,我从前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模仿着别人去跟女子交往,可终归是照猫画虎,不解深意。”
说着话,他一昂头看着天边的白鹭,满脸幸福:“直到我第一眼看见苡灵,方知其中百味。”
小蝶冷笑:“她还是个会尿床的丫头片子,哪里值得你喜欢?”
于墨行一听这话,竟一改常态,出人意料的捶打着栏杆,哈哈大笑,“哈哈哈,她还尿床啊,那我俩就更加般配了!去年冬天我喝多了,也尿了一回床!”
小蝶睁大了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于墨行。
她陡然发现,在这认识的半年时间里,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他。
初见之时,只觉君子如玉,温文尔雅。
再见之时,尤觉芝兰玉树,高岭之花。
半年下来,但凡认识他的人,无一不称其为翩翩君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别人眼中的翩翩君子,
在聊到他心爱的女子之时,突然变成了一个顽皮的孩子,不顾身段,不顾形象的谈论起令人害羞的私事,如此这般的忘形不羁……
这才是真的他吧!
他遇见了她,就活成了本来的样子,最放松的样子,那这,真的是爱吧……
思及此处,小蝶的愤怒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哀伤。
她哀伤的眸光流转,与湖上烟波混为一处:“我懂了。只是,你叫我怎么释怀呢?”
心有不甘,更有不舍。
前一刻还幻想厮守一生的人,现在告诉你再也不可能了,那是怎样的割裂与绝望……
于墨行拍了拍小蝶肩膀,慢条斯理又意兴昂扬的说道:
“从前读曹植的《洛神赋》,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写的多好啊,还感慨过那是怎样的痴情绝恋。如今方知,那什么都不是!当你遇见了一个人,还有功夫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何以谈爱?……纵使鸿笔丽藻,描绘精到,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