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辉,倾泻在池水上,让夜幕也没有那么漆黑了。
谢允站定,寻着声音看去,张美人在假山后面慢慢走出。
池边的碎石凹凸不平,张美人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不时有碎石掉进水里的涟漪声传来。
谢允看了眼天上浩瀚无垠的星河,对着张美人道:“你我身份有别,娘娘请自重。”
张美人语气失落,走到他面前,“皇上的身子我比谁都清楚,我已经实话给你说了,如今皇上必不可能有子嗣,你为什么不能帮我”
她望向心上人,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种种记忆,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就从眼中滚落。
张姝妤幼时见过一次在应天府书院的谢允,从那时自己就已经芳心暗许,整颗心都给了他。
只是后来永昌伯爵府日渐式微,为了稳固家族地位,自己只能入宫为妃。
她曾求过父亲让她的其他姐妹入宫,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可父亲却看不上当时没有功名的谢允,谢家门第也不高。
想必谢家也不会和永昌伯爵府结亲,因为清贵翰林出身的人和勋贵世族都是不联姻的。
她本也认命了,只想入宫得到盛宠,守住家族荣耀,可是作为皇帝的枕边人,皇帝的身子……
她是怀不上龙胎了。
张姝妤看得出谢允野心勃勃,绝不是安于现状之辈,所以俩人一个后妃,一个权臣,若是合作,天下唾手可得。
“娘娘,微臣告退。”
谢允行礼,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意。
他从自己身边绕过,张美人再也忍不了心中的委屈,她抱住谢允的宽阔的后背,“我真的不想待在如今的宫墙深处,我也曾和父亲争取过,可是……你知道……下辈子,我绝不会辜负了你。”
谢允看了看周围,皱着眉拿开了她抓在自己腰上的手。
“娘娘,您慎重!”
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
两刻钟后,谢允走到行宫后山,这里的地下室本是用来储冰的,现在腾出了一部分未使用的,用来关押俺答余党。
往那边走去,他一路上都在思量着如何才能转圜皇上御遇刺一事,谢允慢慢地理着头绪。
刚走到地牢,锦衣卫指挥使霍林一路小跑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谢允之,谢侍郎,下官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火烤焦了,不得不恳求大人救火。”
谢允不慌不忙地给他施礼,锦衣卫指挥使是正二品,但文官自比武官地位高,所以霍林自称下官,谢允为人素来谦逊,也及时敬回去行礼。
“你和我谁跟谁啊?怎么还行这些劳什子虚礼。”
“审讯记录在册了吗?”
霍林为难地看了他一眼,目露求助道:“允之,你说我该怎么写供状……”
谢允连忙打断,“自然是如实记录,呈给圣上。”
霍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不在说话。
谢允微微一笑眼帘低垂。双目深陷,坐在那把红木圈椅上,一语不发。眼睛则不停地眨着,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允之,你是不是该上个奏疏说明一下国库的情况。”
霍林目露期待,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虽然负责的事是替皇上办事,但他也心系天下,霍家子弟军中遍地开花,他再清楚不过边关将士的日子多么难捱。
在锦衣卫主管的诏狱。谢允是常客,他每次去几乎都会碰到谢允在旁听。
两人彼此便有了亲近感。霍林每次求教,谢允都会倾心相谈,让他受益颇多。
霍林感到谢允年少聪明,孜孜好学,博闻强记,给他讲的东西都能够让他毫不费力领悟明白。
并且对自己又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允暗道霍林真是个草包,能做到这个位置,居然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也好。幸亏他是草包,不然自己又要多费一番功夫。
谢允站起身道:“我随你去地牢里亲自审问。”
霍林立马如久旱逢甘霖般,脸色大松,前面引路,领着谢允往地牢里走去。
耶律觉罗威猛高大的身躯好像上面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驼着,他脸上乌云密布,见了谢允进来,嘴唇张了张,又紧紧闭上。
谢允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清朗的声音响起,“你指使的人向圣上行刺?”
持怀疑态度的声音让耶律觉罗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光亮,“你……”
“你有一个叔父,现在正在俺答部落召集人马,以为你报仇的名义,举兵犯我边境,”
谢允右手支着头,阖着双目,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沉吟道:“去年雨水并不丰沛,又疟疾肆虐,牛羊死伤无数,草原各部的牧民们艰难地捱过一年,现在你的叔父又要起兵,你怎么看?”
耶律觉罗对着他冷哼了一声,倨傲不减。
谢允见状,一笑而过,“他们救不了你,你部草原上的子民又要遭受战争之苦,你的汗位也被取而代之……”
谢允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耶律觉罗见他不过是三十岁都没有的青年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不屑地别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