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年节将至。
赵氏在西院不怎么露面了,上次那件事情,害谢允被嗅觉灵敏的言官弹劾包庇姻亲,两浙巡抚没有了,而是被贬从京中调到浙省的一个着名穷县,当区区七品的知县。
赵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连着几日都有些吃不进一滴茶饭。后来还是想到谢允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再怎么不对,他也不会真生自己气的。
胃口这才好了点。
赵氏长吁短叹,十分郁闷地坐在春景堂上首,下边分别做着自己的女婿钟善朗和女儿谢云岚。
谢云岚今日着一件浅银色遍地洒金苏绣对襟长袄,下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看起来十分华丽,只是眉间笼着一道不满。
她对赵氏说道:“母亲,您也太糊涂了,明知道舅舅是逃犯,怎么还能让他躲在我们家里呢。”
赵氏听女儿对舅舅有点不尊重,下意识地皱了下眉,说道:“他是被人诱骗的,我看他落到如此下场实在可怜……”
说罢,想起了弟弟被官差带走时,十分害怕无助的样子,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谢云岚气得跺脚,说道:“母亲,您千不该,万不该,实在是不应该让舅舅躲在我们家里,到现在,您还在为他开脱!”
赵氏还要解释。
谢云岚气得扬声,说道:“哥哥从风光八面的一省巡抚,都要贬为七品穷县小官了,若不是快要过年了,族中耆老就要让您回去老家思过呢!”
赵氏脸色蜡黄,抚着胸口懊悔不已。
谢云岚胸口的一团怒火,泄了一点,寻了把长背椅子坐下,
钟善朗端着茶盖,扫了一眼悔不当初的岳母大人和生着气的夫人。
暗道骂的痛快,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想着自己大舅子谢允去了民丰物饶的富庶浙省去做巡抚,自己也算是结有一门实力很硬的亲戚了。
谁承想!!
……
春景堂,书房。
谢允接连几个白天都很忙碌,基本上早出晚归。昨日回来的早些,一到家就独自埋进了书房里处置公务。
后来有些晚了,见他还没回房,申令祎给他送了点心过去。
她送点心进去,点心一口没吃,自己倒成了点心。谢允把案上书册推到一边,搂着她坐在腿上,俩人交颈缠绵了片刻。
谢允道:“年初六出发去余杭。这几日你要不要回娘家一趟,多陪陪父母。”
申令祎微微皱眉。
他这是想带着自己一起去吗?
年前听父亲说,吏部放的外任里,谢允去的地方比较穷困落后,在东南的一个饱受倭寇抢掠之苦的偏远穷县。
上一世,谢允也去过贫苦之地,但也没带上自己啊,他还说穷山恶水,不想让自己一起去受苦来着。
如今是想怎么样?
不过想到谢允为她父亲跑前跑后一事,申令祎倒是打心眼里感激,他这个人,肯低眉顺眼地去四处拜访打点关系,实在是为难他了。
后来也重新考虑了一下自己和他的这桩婚事,他眼里没有儿女情长,有的只是事,真有什么事让他帮忙,他也是义不容辞,所以说,只要不祈盼他的感情,这个人什么都好。
但是,但不代表自己愿意和他去贫苦之地啊。
“夫君,你没几日就要走了,我在家里多陪陪你吧。”申令祎说完,将头放在谢允的肩上,抬眸看向他。
谢允出神了一下,清隽的眼就这么望了过来,“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南下吗?”
申令祎听了这话,暗咽下了口水,认真说道,“我来京城一年,刚刚适应这里的气候水土,这会儿又要去江南那边,我不想离开……”
她嘴巴撅的可以挂上一桶水。
谢允啧了一声,也没断了念头,道:“此行江南,没有一年两载是回不来的,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去?”
申令祎觉得谢允这样问有些莫名其妙,耐不住疑惑问,“你为什么希望我跟你过去,我什么也不会,也伺候不好你。”
前世他可是生怕她缠着他,影响他发挥。
谢允眉头上挑,一双潋潋的双眸凝视着她,问道,“听闻江南有秦淮八艳,堪称绝色,你确定不跟着我一起去。”
申令祎握紧了拳头,好家伙,这才几天呀,就露出了真面目。
但是谁在乎呀,若是前世,她绝对会感恩戴德,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过去。
可前世他谢允在外一年多,照样是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而且听说在外面都不多看一眼任何女子的。
现在她也摸明白了谢允会喜欢什么样的:他喜欢不喜欢他的,对于喜欢他的人,他是不会动心的。
说句大实话,以谢允的外貌和地位,应该没有那个女子会司空见惯。
申令祎笑得虚情假意,说道:“夫君对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对夫君深信不疑,你莫要拿我取笑了。”她跟他说起了场面话。
谢允晃了晃软倒在自己怀里的妻子,难以言说的滋味在心里荡开。
他直直地望向她,像是陈述一件事情,又像是在询问一件事情,说道:“你很信任我。”
申令祎笑道:“是呀,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