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明夫人自然连连说好, 忙唤了女使来,吩咐领赵郎子进内院瞧小娘子去。 这种时候大家最是知情识趣, 谁也不会去凑那个热闹, 明夫人随口叮嘱一声:“快吃饭了,略说上几句就一块儿出来吧。” 赵重言应了声是,脚步匆匆往内院去了, 剩下云畔和明夫人相视而笑, 云畔道:“幸而这位赵观察是实诚人,要是换了别人, 何家这一通闹, 怕是要生二心了。” 明夫人说可不是, 一顿激烈争执后人也有些萎顿, 坐在圈椅里只管扶头叹息, 感慨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面抬手指向舒国公,“你们向家坟头冒黑烟了,小的坏心肠, 老的不讲理。今日是有赵郎子撑腰, 要不然竟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你那蛮横的姐姐才好。” 通常这种情况下, 舒国公受牵连是在所难免的, 明夫人骂起向家亲戚来, 从来不忘拉他连坐。这些年舒国公已经习惯了,但也微微进行了一点反抗, 辩白着:“那是他们何家祖坟坏了风水, 和咱们向家不相干……”才说完, 就遭明夫人眼刀凌迟,再也不敢开口多说一句了。 向序轻舒了口气, 官场上文人谏言晤对,多是有理有据的辩论,从没见过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以前因和这位姑母来往得少,每次见了面都是既亲热又客气,没想到亲戚之间反目成仇起来,连外人都不如。 不过细想想,何啸就这么死了,也让人有些唏嘘,便对父亲道:“仲柔不在了,姑母痛失爱子,难免迷失了心智,送到官衙就当给她个教训,父亲也不要追究了。” 舒国公点了点头,“我原也是这么打算。” 要是从心来说,毕竟何啸的死和自己有关,那晚虽没直接要了他的命,但要是没有那通惩处,他也不会死。如今真正的死因说不清楚了,想是后来又失足落进了水里,这么看来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但这些话最终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绝不能刻意往自己身上揽,舒国公转了两圈,摸了摸鼻子,最后道:“先让他们在大堂上吃半天苦头,等用过了饭我再去衙门一趟,打发他们回了洛阳,也就是了。” 明夫人听了,扭头下了通牒,“不许你说软话,你那姐姐登鼻子上脸,看你念及骨肉亲情,势必又来咱们府上胡闹。你给我好好警告她,倘或她再敢登门,仔细他何家其他子弟的前程。要是让我知道你有半句劝慰的话,你就给我在书房睡上一个月,不许你踏进后院半步,我看哪个敢收留你!” 舒国公蔫头耷脑说好,仍旧不屈地申辩着:“我又不是傻子,里头利害我能不知道?你也犯不着放狠话,孩子们都瞧着呢,别叫他们笑话。” 这就是老夫老妻的日常,不管怎么样,胳膊肘还是往里拐的。 向序和云畔对望一眼,无奈发笑,看他们推推搡搡,进后院换衣裳去了。 向序也刚下职回来,身上还穿着公服,本来该进去更衣的,可他却并不急于离开。 这是云畔婚后头一回,两个人有单独相处的时光,原来该当避嫌才对,可是心里留恋着,暗想再停留一会儿,就说上两句话……说上两句话就好。 南窗开着,竹帘也卷起了大半,这样时节天色微凉,起了一点风,把囤积了半晌的雾气吹散了,但日光是白惨惨的,和她初来上京时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仅仅过了半年而已,一切都变了模样,有时候不免带上些恍惚的伤感,总会感慨某些东西就这样失之交臂了。 他勉强笑了笑,“我昨日去南桥瓦市,路过晴窗记……你以前说过要开设铺子的,没想到果然成真了,恭喜你。” 云畔婚后改变了装扮,但脸上神情还像未出阁那时一样,挂着微微的、淡淡的笑,想是对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不满,很欢喜地说:“那头祖母和婆母都很开明,听说我要开铺子,没有阻拦。” 向序颔首,“上回我同魏国公闲谈,看出他是个有见地的人,想来也很赞同你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嘴里说着,手上有些无措,摘下官帽后颠倒了两下,才转身放在一旁。 想问她一句话,怕自己唐突,不敢正面直视她,不过微微回一回头,“魏国公对你好吗?” 外面天光斜照进室内,他垂着眼眸,长睫交错起来,愈发显得深浓。他一向有些害羞,即便现在入朝为官了,举手投足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云畔说是,“公爷对我很好,也尊重我的想法,我在那边府上过得很自在。大哥哥呢?我听说念姿姐姐忽然改了主意,原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闹成了这样?” 向序提及自己的婚事,脸上显得有些惆怅,叹息着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入仕,一心全在公务上,冷落了念姿也不自知,结果伤了她的心,她向父母回禀,不愿意再同我论婚嫁了。” 心里总是觉得对不起念姿的,辜负了她的喜欢,但好在耽误人家不久,也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 要说心里话,念姿提出两人婚事就此作罢,他有一刻忽然感觉轻松,甚至有些自私地想,终于不用再佯装欢喜了。其实他一点都不欢喜,也不期待这场婚姻,他不知道自己在彷徨什么,仿佛人站在码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