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在宵禁,没有上头黄绢明令,下官委实不好立开城门。”那城门官迎面上前,嘴里小心解释,一面走,那声音一面变低,只行礼作揖。
二人互相对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那禁卫突然把手中令牌用力一摔,重重砸在面前地上,大声喝道:“本官奉命出城,难道还要同你一一解释?”
他扔了令牌,仍是气未出尽似的,反手指向后头长长车队,怒道:“若不放心,你尽可自去搜捡。”
那城门官忙把地上令牌捡起,把在手中看了一会,做一副犹豫状,半晌,终于转头对着后方兵卒挥手示意。
兵丁们得了令,顿涌向前,冲着车厢快步奔去。
众人不成队形,有快有慢,后几个才在半路,跑得最前的已经到了离得最近的马车边上。
其人才要往上攀爬,忽听几下破空声自高处凭空生起,带着风劈在面前,惊得手足一顿,急忙回头去看,只见那禁卫骑在马上,扭头亮鞭抽来。
他面上一痛,口中痛叫一声,手足一软,当即栽倒在地。
这一来一回,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叫人毫无准备,足足过了三四息功夫,却无人敢说话,只是人人去看那抽鞭禁卫。
而那禁卫一面慢慢收鞭子,骂道:“哪里来的杂种,殿下身旁之物,岂容你随意翻检!”
他话是对着倒在地上兵卒说,脸却又对着那城门官。
大半夜的,此处虽有细微吵闹声,总归人人胆怯,不敢喧哗,此人身着禁军服色,此刻口中又称“殿下”,肆无忌惮,引得所有人都来看,又低声互相交谈。
而随着其人一言既出,后头围绕的不少禁卫骑兵立刻从其打马向后,围在各车厢旁。
一时四下躁动更起。
赵明枝本在后方,此时一路向前,虽听不见前方左右百姓所言,天色不亮,也看不清诸人表情,却能明显感受到场中气氛微妙。
城门官被这样打脸,听得“殿下”二字,也不敢妄动,只好勉强笑道:“好叫军将知晓,此处无中书命令……”
“中书在蔡州,你要手令,殿下手令竟然还不能做用?!”
马上那禁卫压根不待其人把话说完,已是自怀中掏出一份黄绢,就手一砸,骂道:“瞎了狗眼的,自家捡了看去!”
城门官忍气吞声上前捡了,低头看了一会。
马背上禁卫也不等他,转头冲着后头手下道:“走啊,干等着做什么!”
又催骂城门处兵卒道:“还不开门,难道要等殿下亲自过来,才给一二脸面?”
这话一出,莫说守城兵卒手脚颤颤,便是那城门官也不敢应承,手中捏着黄绢,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急忙使了个朝身旁人使了個眼色。
早有机灵的往城门下跑去,只是才跑到一半,又举着火把领了一队人过来。
赵明枝本要上前,因见火把下映出来的那张面孔乃是宋景壬,迟疑几息,又将脚步顿住。
她站在阴影处,不远处人群已是越走越近,与那领头禁卫正面相对。
后者一见宋景壬,眯眼看了看,立时翻身下马,先自报家门,道:“下官段达,乃是武威军中禁卫统领,奉命侍卫公主左右。”
又行礼道:“一时着急,闹出些许动静,不想竟引得宋准备亲自过来。”
这段达态度客气,脚下却并无向前意思,先转头去催促手下才回身道:“实在有令在身,不好远离护送之物,还请将军多多包涵。”
他如此理直气壮态度,先提赵明枝,又提自己有命在身,叫人不自觉联想到其后许多马车出自于谁,又领了什么命令,自然不敢妄动。
便是宋景壬也投鼠忌器,道:“大家各有差命在身,眼下没有明令,还是当要核查一番才合适。”
他一旦发话,前方兵卒们顿时松一口气,匆匆向前,才有人伸手去开车厢门,却听“蹭”的一下,自右边跃下一人,不知打何处抽出长刀一柄,“铛”的戳在车辕上,口中骂道:“谁敢!”
此人被刀一吓,退后几步,那马受惊,高高撅起蹄子,一脚踩在地面人身上。
其人还在哀嚎,马儿已然全不管顾,拖着后头重重车厢飞奔向前,这般声势又使得后头马骡尽皆受惊,四处混乱一片。
惊马飞蹄全无顾忌,直冲城门处狂奔,此时那段达随之打马向前,一面追,一面冲着城门官怒喝道:“还不开门!坏了马车,丢了贵重之物,拿你我命也不够抵的!”
眼见那马车极快,正在半路,却从路边闪出一个城门兵来。
其人手中持有长枪,胡乱扎掷,竟是当真伤了那马颈项。
马匹哀叫一声,速度立时变慢,那马车也被拖着,因一时收势不住,撞向前方奔马,就地歪斜,从里头摔出一地东西来,或箱或笼,模样与外头寻常制式全不一样,一看就是宫中之物。
其中一个大木箱,上头漆金,显然铜锁正被磕砸在地面摔坏了,已是倒跌,从里头骨碌碌滚出许多东西来,金灿灿,亮闪闪,全是金银砖块,又有一只箱笼,当中滑出无数绫罗绸缎,其色鲜亮,哪怕黑暗之中,也能看到颜色闪动。
此时平民多以素色为主,颜色越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