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师兄便请示了师父下山采买。
站在高处遥望山门,小如指盖,师兄弟们背着竹篓渐行渐远。
清城木着张脸扒拉兽吻轻轻扣响。‘来时是父亲背他上来的,自然没看到梧桐山的峻拔巍峨。’
梧桐山也是景区,上清宫建于上顶云海之中,飞梁楼宇,紫殿金阁,如登仙地。大概是为了考验香客福主、或许是为了锻炼弟子学生。上清宫并未修路。从山门到山脚除了问鼎天梯,只剩那四通八达的崎岖山路。
“清城快点。”要是脚程快一些,能在晚饭前赶回来。
“我不去了。”说完,他调头就往里跑。
玄巳正在修枝裁叶,瞧见清城似乎早就料到般招呼他一起帮忙处理杂草。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像衣服不可多得的画卷,他俯下身拨弄,满眼的新奇。“老师这个好漂亮。”
这是海深处看不到的风景!
玄巳问清城:“上清宫一众同门想着是我收你做关门弟子!”
清城问:“那您收么?”
玄巳摇了摇头。
清城一副这不就得了的淡定表情,又低头拨弄起青苔。
“你不问我为什么不收你?”要知道他可是退役的战神,多少人排着队让他收徒呢。
臭小子不知好歹!
“不想知道。”父亲既是教了学费让他上山就只是习武而已。
玄巳却拖起衣袍往台阶上一坐,让清城上跟前来。
远山衔朝阳,老者和少年并肩落坐,朝着光,在台阶留下曲折的黑影。
“有时候瞧着你不像个孩子。”虽偶尔透露些对事物的好奇,像稚童般嬉戏打闹,却总带着三分拘谨。
或许有心性沉稳的少年。
那历经岁月沧桑的眸里是大智慧,那眼,清城又一瞬觉得玄巳老师知道了他的秘密。
鲛人族长寿,他虽没有成年,却也能与玄巳老师勉强称个同辈。这话他自然不敢轻易讲出来的。怀璧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鲛人怀至宝、得之结长生。’
族里长辈总说,“世人爱长生!畏生死。”
他并不能明白。
直到两年前——妖风席卷东海,狂风暴雨打翻了惊慌的渔船,男人匍匐在颠簸的船上的呼喊着孩子的名字。
凡人畏惧生离死别,或许是生命太过脆弱。
清城猩红了双眼,如果没有禁制或许能救他一命。
他不是虞父的孩子。
只是恰好他无家可归,恰好他丧子之痛。
缘分使然!
突然感觉头顶传来重量。
玄巳揉了揉少年蓬松的发,“清城能不能答应老师一件事?”
“您说!”
“无论何时、何地、何缘由都不要做出伤害囡囡的事。”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只道三分,藏七分。
清城不明白,关‘囡囡’什么事?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拿囡囡当妹妹,做兄长的自然会保护好她。”更何况,听说囡囡随外祖生活在庆都。还有十天半个月开学,等他回海市读书,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见不见得到那小丫头片子都难说的很。
事实也是如此,还没等虞城白下山,囡囡家里就来人接走了她。之后的两年里,他寒暑假都上山习武,再没见到那穿着小道袍,梳着混元髻的奶团子。
他与她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唯一许诺的就是每年写上几封信。
再后来随着他开始奔波在各大城市间居无定所,囡囡也随四师兄出征星际,就断了联系。
等到红霞晕染半边天。
闲庭院里,围墙下的一亩三分地,她光着脚丫踩在泥土中,怀里抱着小小锄头。圆乎乎的脑瓜顶着竹笠,一摇一摇的晃着。
或许是小孩没什么怕的,翻了蚯蚓就放在小竹篓里,说是给师父钓鱼用。
清城寸步不离护在身后,生怕她没站稳,囫囵地跌个跟头。
不想一个不留神,还是摔了。
她往后一仰,屁股墩儿直接坐折了小青菜。满身泥巴的小手把锄头放开,就捂着嘴咳了起来。
清城制止不急,小囡囡抹了一嘴儿的土。
囡囡涨红着张脸,急促的喘息中带着痰鸣音,或许她是极其不舒服的,却还是笑着和清城说,‘小白哥哥,我没事!’
这泥巴糊了一嘴还没事儿?
“来。”得带你去洗洗。
院里正好有口井,外面搭了个棚子。老式的摇水泵也生了锈,摇起来嘎吱嘎吱响。
刚抽上来的水有些凉意,适应了温度囡囡才踩进洗脚盆。
“你别乱动,我去给你拿衣服。”
今早换洗的衣服正晾在院里,暴晒过后是不能立即穿的,清城便收了放到树下纳凉。准备一会儿给囡囡换上。
“你是女宝宝,自己换衣服。”
三四岁已经可以自己穿衣服了。
等清城把脏衣服用水冲了泥泞放洗衣机里搅洗。
囡囡利索的爬到水井盖上,嘿说嘿嗦的摇了几下,椅子的高度爬上搓衣台一头扎进了刚续上些水的石槽里。
水槽可不小,容得下这小小的奶团子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