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葳兮从东宫出去,直奔任明殿去。一路上身后的大宫女桃枝一直在问:“殿下,咱们现在去任明殿做什么呀,咱们不是准备回宫吗——” 刘葳兮心道:“回什么宫,千载难逢的笑话不看我是傻子。” 他走到任明殿外面,恰听到里面的管事姑姑正在说话。 莫红扇道:“...这些贵女已经过去了,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呀。” “宫里哪年不出事情,从前往后没有一天不出事情的。今年的小选倒是格外的热闹。” “我倒是觉得有几个贵女很是不错,已经给上面掌过眼了那记录。” 刘葳兮也懒得听宫人碎话,径直走进去,说话的宫人连忙跪地行礼,口称千岁。 刘葳兮问道:“贵女们呢?今日不是应当在任明殿的吗?” 难道让他空跑一趟了? 莫红扇谨慎道:“回殿下,今日贵女们本是该在任明殿听尚寝局的训,但陛下吩咐,要贵女们一定得去一趟宫苑。” “故而今日,贵女们都在宫苑听司苑教导。” 司苑能教导什么东西,司苑不是掌囿园种植花果蔬菜的吗? 刘葳兮心念一动,回头看桃枝。他那宫女也是机巧聪明,立马解释道:“宫内苑的占城稻已然要熟了,怕是叫贵女们去观刈稻吧。” 恐怕不止是观吧,或许还要她们亲手去割呢。 这次听说贵女们被折腾得不轻,六大局全去了,一道道筛下来许多不合适的。 但是占城稻...刘葳兮想到上次石晚亭说那偏僻清河县,县民因为无田而不能耕种,因此交不上来赋税,又因为交不上来赋税,从而被迫服兵役的事情。 民生久苦啊。 可惜天下苍生黎民,却拥有一个过分仁慈的君主。 刘葳兮朝桃枝一扬下巴,“走吧,咱们回宫。” “殿下,您来任明殿到底是做什么的——” 桃枝抱怨了两句,刘葳兮笑道:“我就不能是为了来看看母亲旧日的宫殿吗?” 他转身往回宫的方向走。刘葳兮出生的时候,先皇后已经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哪怕一面。就算皇帝用了好几年时间终于处死了成皇后,还有成家。 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皇帝总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仁慈地不愿意在秋后的斩首名单上写哪怕一个字。 到头来,兄长被谢家害得两次三番受伤。 一个仁慈到没有了原则的君主。 但是刘葳兮清楚,如果换成是从前的太子兄长去做皇帝,只会比父亲还要糟糕。因为他不高兴,他对什么都不高兴,于是也什么都不懂。 挺好的。 去割割稻子,感受下贫民之苦吧。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宫内苑。 刘弗章抬起头来看天上的太阳,察觉到汗水正缓慢地淌下他的后背连带胸膛,他今日还是穿的昨日的黑袍,现在又用长绳将袖口系起来。 前面的郑葭音做活出乎意料的快,镰刀下去便能将稻子搁在手里,又成簇地堆在岸上。 王如珠在一旁叫苦连天,同时还要问郑葭音话:“郑娘子,你居然还会割稻子?” 郑葭音头也不抬道:“小学社会实践——” 她抬起头来,对着两双一无所知的眼睛笑,又改口道:“我小时候,母亲带我去家里的庄上住过几天,看了下人怎么割的。” 王如珠拍手道:“那你这学得也太厉害了。” 她转过头看只割了一小簇的刘弗章,吃吃嘲笑道:“你看,你说要比我先,还不是输给我了?” 刘弗章无言以对。 他好像似乎的确输给了王如珠,却无话可说。毕竟林兰池这副身子才刚葵水完,而且平常也不锻炼,刚吃胖些。 他还真挺怕把林兰池的身子累坏了,以后累出点毛病来。 除此之外,太子殿下对这小选实在是很有意见。他是选一个妻子,又不是选一个将士亦或者是宫内的宫人。 怎么还得什么都要会? 实在是受不了了。 刘弗章放下镰刀走到一边的坡上,幸好是来割稻子的,水已经抽走了,盛夏晒了一天泥土就发硬,根本不怕脚踩在上面弄脏了鞋子。 但还是有很多贵女从未见过这样脏污的场面,一时间还歪在岸边哭哭啼啼不肯下去的也是有的。 司苑是个中年人,胖乎乎的,笑着对那些贵女道:“只是一点小活,贵女下去便清楚了。” 等贵女们哭哭啼啼扛镰刀下去,她便开始教她们如何去割,要是贵女不肯,那司苑就说:“只是一点小活,难道贵女也做不完吗?” 于是贵女们又哭作一团。 刘弗章忍住耳边的哭声已然不容易,他坐到岸边,司苑敦敦地走来,问道:“林娘子怎么不继续做了?” 刘弗章只能咬牙坚持道:“...我休息一会,便立刻去做。” 那司苑又笑弯了眼,很是满意地转身去说教别的贵女。 忍无可忍,林兰池必须立刻!马上!让他远离这种令人痛苦的烦恼! “咳咳,双文,将孤的油灯再挑一挑,有些不亮了。” 林兰池握紧了杯子,将药喝了,一边批奏折一边吩咐道。 她身边那憨厚可靠的小内侍连忙去添油灯,虽然有些笨拙,还需要人提醒,但林兰池这些天倒也习惯了他的服侍。 双文是东宫这场浩劫唯一活下来的小内侍,林兰池吐血昏迷的那夜,也就是谢家看太子不死,又派人明晃晃来刺杀的那夜。 就是双文挡在帐前才让林兰池有机会反击,所以他顺理成章的活下来了。 后来林兰池又叫人去查了他的身世,孤儿,迫于生计入的宫。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孤儿,还与谢家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渊源。 秦五将一张绣帕稳妥的递上来后退下,林兰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