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查验县内各家典当行,自己则率着一彪人马,沉默地杀奔天金当铺。
在天金当铺上板歇业、准备盘点前,一行人一口气把一名掌柜、二名伙计都拿了起来,不由分说砸开库房大门,将内里一应物件风卷残云般扫了出来。
刚入库不久的那包“次玉烂珠”,自然首当其冲,立即被取出验看。
当铺掌柜还算做事把稳,察觉到事态有变,便强自镇定,垂手站在一边。
可其中两个年轻伙计哪里见过此等阵仗?
他们刚刚收了疑似赃物的东西,心虚兼害怕中,一人便抑制不住抽泣起来。
另一人受其影响,也跟着哭起来。
一人一个调
门高,一个调门低,几乎哭出了一曲一重唱来。
这着实太过可疑了。
孙县丞急疯了,怀着一线希望,抖着手拆开那刚入库的包袱一看,发现只是些品质一流的珠宝,当即大失所望。
可他到底还没彻底糊涂,眼珠转了转,觉得此物甚是眼熟。
他细细审看一番,又取来怀中单子比对,意外发现,这几件珠宝,和兴台灭门案中的遗失物居然都对上了号。
大事还未解决,又添了新的麻烦,孙县丞五内俱焚,正气急败坏地指挥着衙役将这四人全扭送到南城监牢、大刑伺候时,闻人约来了。
闻人约略略气喘,显然是一路奔跑而来:“太爷听说孙县丞来了这里,托我告诉您一声,东西已找到了。”
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贵人今晨换了荷包,随身伺候的人没告知贵人,才惹出如此大乱。劳动阖衙出动,贵人甚难心安,因此请各位暂且回衙休整,贵人自有恩赏。”
听说有赏,又不必再连夜去干苦活,尽管不知那贵人是谁,诸位衙役、土兵也都纷纷露出了欣喜之色。
孙县丞双腿一软,跌坐在当铺座位上,飞去的一魂两魄重归神位。
和一无所知的衙役们不同,他是实实在在地吃了惊吓、担了恐慌的,如今事态大好,他攒了一腔子的邪火生生撒不出来,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孙县丞红着一双眼珠子,低头看向那些珠宝,终于找到了发泄渠道。
他怒气已极,一失从前的从容不迫,拍着座椅扶手,喝道:“追!!把当珠宝的贼人给我追回来!”
秦星钺办事确实得力。
他本是行伍出身,带兵是有一套的。
哪怕是为着露把脸、多邀点赏钱,他也得把这趟差给办踏实了。
亏得那嫌犯跟他一样,也是个腿脚不灵光的,秦星钺率兵追上时,他正在往一座小土坡上爬。
听到身后答答的马蹄声,嫌犯勃然色变,往上疾跑两步后,又突然调转方向,连滚带爬地往土包下蹿。
秦星钺一勒马,利落下令:“我去抓他。你,还有你,各带二个人去土包上看看。八成有同伙,左右合围,彼此翼护,小心埋伏!”
令罢,他从箭袋里取出一支箭,飞快亲了一下箭尖,自语道:“小将军保佑。”
搭弓上箭,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秦星钺闭上一眼,单眸灿若晨星,对着那黑暗处瞄了一瞄,箭矢便如流星,直遁入夜幕间。
其他土兵连人影都瞧不清,统一眯着眼睛,迷茫地看向前方。
逃跑的脚步声消失了。
半晌后,远远地传来了呼痛声。
那土兵头子马上奉承道:“秦大哥风采依旧啊!”
秦星钺照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少拍马屁。我是你哪门子大哥?比你小个七八岁有余吧?快抓来。别碰上个性子烈的,拔箭自杀了。”
显然,秦星钺想多了。
这里并非战场,那
人也并不是个死士。
待一队土兵把人拖回来,秦星钺使火把照了照他满是血污的脸,又照了照他的腿,没忍住啐了一口:“晦气,怎么跟我断一样的腿。”
另一队人下了土坡,带回了另一个人。
此人的确有同伙,但已是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半条膀子都烂了,苍蝇追着创口嗡嗡直飞。
秦星钺留了十一人,继续结队在附近搜索,自己则带着其余人等并这一人,以及他们身上的所有零碎回南亭复命。
半道上他就听说,贵人丢的东西找到了,事态已然平息。
秦星钺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那自己抓到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贵人丢了个东西,把他们折腾得人仰马翻,说找着了就找着了?
什么了不得的金贵东西?又他大爷的不是玉玺?!
但他的锐气早在这十几年间被磨洗了个干净。
他举起酒壶,抿了一口酒。
待到了衙门口,秦星钺就又恢复了那副死样活气、对周遭事物都不甚在意的模样。
秦星钺勒缰下马,忽听得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你糊涂啊,孙县丞,人家好好的来报案,你请进门就是,拘了人家干什么?”
孙县丞:“……是。”
“还有,天金当铺的掌柜伙计,押回来受审是应当应分,什么大刑伺候?当我南城监牢是十八层地狱啊。你孙县丞是什么?十殿阎罗还是阴司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