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的大床上。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浅色的瞳仁里划过幼燕离巢般的迷茫和不适。
俞觉本来已经很困了,但因为俞庭那句话,一瞬间扑散了所有睡意,精神宛如拉扯过度的弹簧,想松懈也一时松懈不下来了。
俞觉伸手捏了捏耳垂,光滑而柔软,没有任何后天留下的痕迹。
他穿到原主的身上,最大的不适本该源自这俱并非自己的身体,但俞觉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感触,就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自己的身体......
俞觉那个有些萌芽的想法突然生出根茎和枝叶来,变得清晰可见。
他眸光微动,从床上下来,走到衣帽间的落地镜前,再一次仔细打量这副身体。
在镜中之人的注视下,俞觉将穿得整整齐齐的丝绸睡衣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一向对自己的身体追求完美,哪怕有一些磕磕碰碰弄伤了,他都会认真涂药恢复,不愿意在身体上留一点伤痕。
但在高三那年,他发生了一场车祸,车祸虽小,却让他整整昏迷了一星期,醒来后才知道自己肩膀后侧,靠近蝴蝶骨的位置被碎玻璃插了进去。
医生虽然给他做了处理,但昏迷一星期里没有亲人在身边细致换药,最后还是留了疤。
彻底恢复后,那块疤并不明显,只有两个指节的长度,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更白更粉一点,触碰时会微不可察的凸感。
因为当时那块玻璃刺进去得太深了,后面几年俞觉用力活动肩膀时,还会偶尔出现痛感。
俞觉侧过身,将肩膀那块位置暴露在镜子反射的范围内,他偏过头,眯起眼睛去看。
那两指节长度的疤痕闯入俞觉的眼眸,令他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放在手中的睡衣。
他突然就将今天所发生的的所有异常串联了起来,从姜云第一眼看到他时,那句“怎么换了校服”,到林遇医生诊断他并未像原书所说一样中c药。
再到俞庭发现他,并没有原主所打的耳环。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原因,一个事实。
镜中映出的这个人,就是他本人,身体是他,灵魂也是他。
不是依附于他人,不是借用他人的身体,不是所谓的魂穿,这就是完整而独立的,他自己。
俞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了下来,他一丝不苟地穿回睡衣,回去躺了下来。
一切的困境都有了突破口,像是穿过漆黑的隧道,终于看到了光明。
俞觉做了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决定。
既然他不是原主,只是一个与原主同名同姓,在某一刻被拉入这个世界,恰巧落进了原主的时间线中的外来者。
他并不需要承担原主的过去,也不需要承担原主的未来,包括家人、朋友以及仇人,无论是责任还是负担,是给予他人的,还是被给予的,都与他毫无关联。
原主在未来的命运,与男女主、与何秩的纠缠,就没有了思考的意义。
他要与原主剥离开来,在这个世界里重新开始生活。
俞觉闭上眼睛,没有管床头柜上放着的频繁跳出消息提醒的手机,沉沉睡下。
第二日。
俞觉起得很早,梳洗过后,就有女佣在门外轻轻敲了门,喊他下去吃早餐。
俞觉跟着女佣下了楼,走到独立餐厅里,看到俞天图和俞庭已经入座,餐盘中的早点也都吃了一半。
两人对他这个点出来都表现出了诧异,俞天图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闷声别扭地开口:“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俞庭对着俞觉温和一笑,如初夏清晨的暖阳,和煦又让人心感舒适。
俞觉“嗯”了一下,顺着女佣的指示走到自己位置上坐定,他拿起餐具,却没有动。
俞天图和俞庭吃饭都很安静,餐厅里只有轻微的用餐声,柔软的晨光透过一层厚玻璃,在地面上落下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虽是静谧,却萦绕着温馨的氛围,两人表情都很轻松,带这些晨起的懒意,这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家庭早餐。
但在俞觉的记忆里,连这样普通的场景,他都没有经历过。
他虽有父母,见面的机会却少到可怜,唯有的几次见面,还是他们要求自己出席各种酒会,从席间碰到,两人也只会冰冷地询问他究竟有没有做好各种礼仪,有没有给他们丢脸。
印象中,他都是一个人吃早餐的。
俞觉再次对原主生出了艳羡的情感,但也只是艳羡而已。
他没有打算将此据为己有。
如果他是穿到了原主的身体上,那他还有着因占用别人的身体,而对他所接受的馈赠负责的理由,他也该考虑,如何在将来去回报俞家生养原主的恩情。
但如今却不同了,俞家父子像亲人一样看待的,是原主。与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联。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接受来自父子二人的亲情。
不说他不是原主,即使是原主,俞家父子也在将来的某个时刻,抛弃了对方。
而那个理由,他已经做过猜测,很大可能,就是原主并非俞家之子。
假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