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大易,华珠县县令。
三十二岁同进士出身。
相传执法公正,为人勤勉,未曾出过大错,不是什么不智之人,有此举倒是正常。
梁渠问道:“郁知县去了哪个乡镇?”
柴石桥额角冒汗:“下官汗颜,郁知县此前未曾告诉下官船队行程,不过按照眼下乡民分布,斗胆猜测,应当是在香溪镇一带,因为那一片地方的灾民并没有怎么过来。”
梁渠指向黄山。
“灾民全在山?”
柴石桥道:“只包含部分,郁知县划了许多个安顿点,黄山只是其中一个,郁大人担心洪水水位会继续涨,故而让百姓全部往地势高的地方聚拢,无论地方受灾严不严重。”
梁渠掏出地图,找到柴石桥所言香溪镇,距离黄山不远,时间充裕。
“我要去看看。”
“当然,当然。”柴石桥掸掸袖子,让出道路,躬身作陪,“尚不知大人名讳……”
“本官姓梁。”
梁渠拔出腰间腰牌。
守夜人凑火把。
柴石桥大略看过一遍,恭敬递还。
官服容易伪造,龙血马不容易,当下查验只是走個流程。
没有拖延,一行人掉头山。
恰在此时,卢新庆踉跄赶来,双手撑膝,跑得气不接下气。
劳什子龙血马厉害得很,他一个四关武师愣是没追。
柴石桥面露诧异:“仁兄是……”
梁渠道:“水匪,拦路要劫我船,抓来带路。”
柴石桥面色涨红:“万分惭愧,华珠县如今到处是水匪,只是黑水河水流湍急,两岸绵延,我们也不好处理,让梁大人受累。”
“好了,客套话不用说,水匪是小事,当务之急是处理洪灾,赶紧带我去!”
“是是是。”柴石桥忙领梁渠山,“要不要下官派人把他们都喊起来。”
“不必,我若来摆架子,山下就该直接叫你。”
“梁大人真是勤政为民,下官惭愧。”
卢新庆喘着气打量柴石桥,嗤之以鼻。
他当水匪头子,手下人也这样恭维。
马屁精。
黄山营地密密麻麻,大半住的行军帐篷,间或能看到几个木板下燃烧的篝火堆。
经过几个帐篷还能听到鼾声。
几个守夜乡人见到柴石桥主动前问好。
梁渠一一看望过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臭味,大多来源于排泄物。
掀开帐篷,汗臭,脚臭涌出,还有一股长期浸泡在水中的腐臭气。
许多人根本没有睡着,互相依偎着坐在一旁,面色蜡黄,整体呈现出一种萎靡状态,更有的不停发抖。
眼下是八月末,九月初,天气并不冷,甚至能说热,但他们还是发抖。
一对夫妇抱着两个呼吸粗重,脸色发红的小孩,低声安慰。
梁渠扫视一圈,望见角落里的其他家庭,放下帘子。
没人知道,梁渠等人离开没多久,军帐中怀抱孩子的男人摸了男孩额头,面露惊喜。
“孩他娘快看看,是不是退烧了?”
一旁的女人赶忙伸出手,在自己与男孩的额头间反复体会,紧接着摸向另外一个小女孩,大喜。
“全退烧了,全退烧了!老天保佑!河神保佑!”
另一旁睡着的两个汉子,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舒畅。
类似的事情在其他军帐内时有发生。
一股无形力量正驱散开笼罩在黄山的病疫之气。
梁渠探查灾民情况,驱赶水瘟,柴石桥也在小心打量梁渠。
越瞧越觉得年轻,望之不过二十下,竟然骑着长鳞的龙血马,官居七品!
定然有大背景!
柴石桥神色愈发恭敬。
“整个黄山目前有多少人?可曾统计伤亡?受灾范围呢?”
“整个黄山下目前总共有二万八千余人,多来自附近二镇三乡,具体伤亡,难以得出具体数值,只能粗略计算,八千有余……”
卢新庆吓一跳:“那么多?”
柴石桥回头鄙夷一眼,没有回答对方,继续道:“华珠县八成以地界全部遭到洪水,周边两县也全有波及,江陵县也很严重。”
八千有余……
梁渠知道对方没有夸张。
河道缓慢涨形成的静水,即便是没过胸口的水深,人也能在里面行走。
但如果是比较湍急的洪水,只需要半尺就能把人冲倒,一旦倒下,再站起来的概率极低。
并且真正的数字极有可能比八千更高。
梁渠在修筑堤防总考略里看到过,前朝大乾在败退之时,曾经在封城派出十位大武师,扒开了封城附近的黄沙河马家口大堤。
以致黄沙河直冲封城,城内八十四万人死亡,最终仅有六万余人幸免于难。
“死者日数万!”
仅仅几天,死亡率超过恐怖的九成!
梁渠一路往深处走。
“粮食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目前情况来看,尽管我们有派人去周边挖粮,但大多都泡了水,能吃的,只能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