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府西有衡山七十二峰盛景,十洞十五岳三十八泉。
朝东有湘江,东南临茶陵即洣水,那茶陵口东有草市,稍往南偏则是雷家埠二巡检司。
距这雷家埠不足半里有一营地,身着甲胄的兵士交叉在营地附近巡逻。
中军帐内,一位中年将领正与一少年相谈甚欢。
戎马一生的俞大猷并未与赵荣谈军政,他对江湖武林兴趣浓厚,本身便武艺不俗,钩刀枪钯样样精通,甚至还在整理《剑经》。
这衡山派以剑闻名,此番见到掌门亲传,俞大猷当然不会错失良机,也不管赵荣的年纪,心底有疑惑毫不藏匿,直白询问。
赵荣此番登门感谢,其实来不来皆可,但好奇心作祟想瞧瞧历史名人。
俞大猷师从李良钦,得荆楚长剑要法。
又转益多师,博采众长,人虽不在江湖,但理论很有一套。
赵荣与其交流,竟也受到不少启发。
“将军怎得认识桑老先生的?”
正沉浸在赵荣讲述“骤雨快剑”精妙中的俞大猷回过神来,露出追忆之色:
“我曾拜王宣、林福为师学习《易经》,又得到蔡祭酒指点,后又跟随赵本学先生学习用《易》推演出来的兵法,桑老先生是赵本学先生的朋友。”
“本来我不便在衡州府耽搁,应直去台州解决犯边倭寇。”
“收到你托人送来的信,见是桑老先生的手笔便重视起来,一到衡阳果闻岛匪为祸,这事赵少侠就不必谢我了,这帮匪人本就该除掉。”
“原来如此。”赵荣恍然大悟。
话题点到为止,没有深谈。
俞大猷本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但并未收到剿匪命令。灭掉沙角岛这对衡阳百姓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但对他来说就不一定了。
赵荣身在江湖,俞大猷何尝不是处于另外一片江湖呢。
“桑老先生在信中对你多有夸赞,说你是一个好少年,我很认可桑老的眼光。”
一位名将的夸赞让赵荣有些飘飘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桑老先生对我说,俞将军是一個博学的好将军,我觉得至少再加上‘威武’二字。”
“哈哈哈...”
少侠与将军互捧一记后,都乐得大笑起来。
之后,他们又聊起剑经,又聊到桑老先生在衡阳的卖茶生活,这一切都让他们心生感叹...
白日半西山,桑梓有余晖。
残阳如血,俞大猷骑马将赵荣送到一个小山坡上,他们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老长,宛如两柄蔓延在大地上的长剑。
“本将军原想着与你聊一盏茶时间就送客,没想到十盏茶的时间过去,我倒觉得再添十盏茶才好。”
“将军,本少侠和你一般想法。”
赵荣咧嘴笑了。
俞大猷牵动缰绳调转马头,“明日一早我便动身,期待日后多听到赵少侠的江湖传说。”
“我也竖起耳朵,听俞将军的英雄事迹。”
“哈哈,好!”俞大猷一挥大袖,“赵少侠,就此别过。”
“俞将军,就此别过!”
他们互相拱手,分朝南北,驾马而别。
……
……
赖志芮伏诛第一日夜。
沙角岛。
碎瓦颓垣上,散落四周的卷折兵刃与烧焦的木柱、尸体混杂在一起,几根破败的杂草任凭拍打上岸的江水蹂躏,零星的火光中飘着一缕黑烟,尘烬中的焦黑物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只飘着难闻的气味叫人作呕。
“药呢?”
老头子一脚踢开一个被烧烂的货箱,里间石块“砰砰砰”滚到废墟中。
沙角岛的寨子已经面目全非。
岛匪被灭后,岛上发生了数波翻抢,现在连一块碎银都找不到,别说千年药材了。
黄河老祖全程盯着岛上乱局,也是最先进入寨中仓库的人,绝不可能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运走大批药材。
老头子的鼻子灵得很。
他从头到尾没嗅到任何珍贵药材的气息。
为救女儿,老头子并不甘心,他拉住了祖千秋,等岛上人都走了之后又去查探是否有密室,依然是一无所获。
“这就是药,”祖千秋脚踩着一块圆滚滚的石头,“沙角岛的蠢货被衡山派算计了,他们说抢到一箱箱石头原来是真的。”
“他奶奶的,害得我俩白跑一趟。”
祖千秋刮了刮酒糟鼻,叮嘱道:“我黄河老祖一路打下来,竟然是为了一箱箱破石头,此事千万莫和平大夫提,实在惹人耻笑。”
老头子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像是在思考。
“多半与那个小子有关!”
“上次出手偷袭我,得知我在寻药,此番故意设计引我们上岛,好借我二人之手对付那四名黑衣高手,实在是狡诈!”
“难怪姓赵的会被莫大看中,衡山派确实来了个难缠角色,”祖千秋先是认可老头子的话,转而神色微变,“不好,若真是如此,岂不是说我们一直处于衡山派的监视之下?”
他指了指老头子,“定是你上次在驿站抢药,害得我们被衡山派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