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天极短,申时一过,天便往暮色里倾斜,尤其在这落雪的天儿里。
今日的风雪很大,走出城门后,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
城外大道上,陆续有商贩、行人从城内出来,他们每个人行色匆匆,大抵是预计着在大雪封路前赶回家。
路出寒云外,人归暮雪时。
暮雪纷纷,路上行人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浩茫的大雪中。
尹云楼一个人行走在铺就白雪的大道上,雪落了他满身,他不觉停下,抬头看了眼远方。
大雪纷飞,四周都是雪,没有一个人,他独身一人站在风雪里,忽然觉得天地前所未有的大,甚至连方向也找不到。
他不由想到,湘儿离开之时,是不是也下了这么大的雪?
想象到,广阔无垠的冰天雪地中,一个小小身影彳亍在风雪之中,显得异常渺小,又显得异常孤零凄凉。
天地这么大,她会去往哪个方向呢?
尹云楼猜不到,可冥冥之中,他又隐约能感受到她去往的方向。
至于具体是哪里呢?他说不清楚,
既然说不清,那便不想了。随着心里的那一份牵引,去往哪里便是哪里。
或许未来某一天,蓦然回首,于茫茫人海中,他便能看见他心爱的姑娘。
不觉里,他又重启脚步,并缓缓拿起手里被他捂地发热的玉笛。
双手执笛,将唇置于笛孔,他尝试吹了一个音。
可发现,好像不对,与湘儿当初吹奏的不一样。
那首曲子,他只听她吹过三次。一次柳子韵大婚之夜,一次歆姨的茶园,还有一次是在香满楼的高阁之上。
他又调整手势,凭借感觉,再次尝试。
笛音生涩,但好像调是对的。
于是顺着那种感觉,尹云楼继续吹奏。渐渐,找准了音调,渐入佳境。
他缓行在雪中,边吹边赶路。
笛音悠扬婉转,音调娴静淡雅,挽携风雪潜入浩茫空旷的天地间,行人踪迹灭,茫茫雪地,剩那一人彳亍前行。
天地漫漫,笛声袅袅,载一程风雪寄相思。
许久后,曲声将罢,身后传来一声扬鞭策马声。
紧接,响起一道苍老却爽朗的笑语声“年轻人,曲子吹的不错。”
尹云楼放下玉笛,缓缓转身,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的五十多岁老人,手持马鞭,驾着拖运麻袋货物的马车驶来。
“风雪渐大,这天也快要黑了,可需要老朽载你一程呐?”老人头上紧围毛毡,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浑浊却带笑的眼睛。
行至尹云楼跟前,减下速度,热心询问。
尹云楼望了望四周无垠雪地,想着天黑前的确很难找到旅店。
于是,便也不推脱,眉眼含笑向老人弯腰答谢“那便谢过老伯了。”
拂去马车上覆盖的雪,尹云楼便上了马车盘腿坐下。
“年轻人,这是打算去哪里呀?”老人坐在前面驾车,一上来便与之攀谈。
那人端坐在马车上,望了望茫茫无际的雪地,不禁有些失意“说来惭愧,我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
老人露出一丝诧异,不禁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下对方。
瞧着他衣着朴素,可面容举止间透着贵气。面色虚白,说话中气不足,身上透着一股病气。
老人扭回头,慢言“想来,公子是这城里人吧?”又扭头瞥望他一眼“瞧这样子,是专程出来找人的吧?”
尹云楼微微一怔,竟不想这老伯如此火眼金睛。
他笑道“老伯慧眼,在下确实是出来找人的。”
“一看就是找心上人的。”这次老人也不看他了,牵着缰绳督促老马赶路,一声长长叹息“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整日就是些情情爱爱,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不是为情伤,便是为情病。没有一点胸怀天下、保家卫国的志向。”
说着,老人扭头,特意瞄了一眼一身病气的他。
仿佛意有所指一般。
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指责,却让尹云楼一阵讶然。
不过又想想,他过去确实为情伤过、为情病过。老人如此说,倒也无可厚非。
如此想着,他反倒自己也不禁低头好笑了下。
老人见状,觉着这年轻也是个好脾气。于是想与之攀聊的心更强烈了。
老人轻叹一口气,缓和了一些语气,念叨“老朽我说这些话,年轻人你也别生气,只是突然想起咱们常青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让老朽我颇为感慨,于是才忍不住与你发发牢骚。”
听此,倒让尹云楼起了兴致。他将玉笛收入袖中,好奇问“老伯这是……?”
因为路上雪已很厚,所以马车行驶的很慢,老马在前面慢悠悠行走,老旧马车在后面嘎吱作响。
老人缓缓道“月前,萧大将军领兵出征,要联合金国攻打大夏,本来以为,这一仗下来大夏必灭国,却没想到今日前线传回消息,说萧大将军联合大夏大将军击退金国?!”
老人扭过头看尹云楼,眉眼全是笑意“这着实太让人惊喜。”
尹云楼面容不禁浮出笑,感到好奇“听老伯意思,老伯并不是很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