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28年,大汉元朔元年,春。
中原地区的雪花比西域融化的更早,初春的暖流已经唤醒了山野田间的万紫千红。
这是劳作的光景,无数质朴的农人辛勤的为新的一年播种着生计。
而在长安城内,未央宫外,从天刚蒙蒙亮开始,大汉的肱骨们就已经起了大早,准备前往宫中,参加内朝。
此时的大汉还没有早朝的制度,只是分事情轻重缓急,设有内朝、外朝之制。
内朝为皇帝主持,参与者只有重臣,而外朝由丞相主持,参与者官级地位不一,早朝的制度,还得往后再推四十年,等汉宣帝继位,才会正式出现。
“丞相慢走!薛相慢些!!”
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薛泽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来人正是汉景帝时期就担任过太子洗马的现任都尉,汲黯。
“哎呀,丞相为何走的如此着急?可是朝中又发生了何等大事?”
汲黯自小体弱,只是一小段距离的奔跑,就让他忍不住大口喘息,好似再多跑一阵,大有可能猝死在当场。
薛泽有些皱眉,别看他是丞相,可他也不过是在韩安国坠马重伤,难以承继丞相之职时,被天子硬拔上来顶位的存在。
而恰好薛泽也自认有几分自知之明,从来不会过多的去阐述观点,针砭时弊。
此时见到汲黯拦路,他也是下意识的退至众人身后,礼貌而不失微笑的应声道。
“此次朝议,乃是中大夫主父偃所举,汲黯大夫若是想提前知道,何不去问问主父偃?问我又有何用?”
说完,薛泽就微微点头,含笑重新向着宫门走去。
未曾得到想要回复的汲黯顿时大怒,指着薛泽就直接怒斥:“汝乃丞相,陛下召开朝议,汝却一问三不知,这丞相之位岂是尸位素餐之辈可待之?”
“薛泽,浩荡隆恩,你可对得起陛下对你的器重?”
宫门处,打着哈欠的众人见状,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汲黯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而薛泽这个丞相又像是一个只知道附和陛下所言,平日里好作旁观者的姿态,因此没少被这些直臣们口头谩骂,引以为耻。
只是骂着骂着,薛泽也就慢慢习惯了同僚独特的打招呼方式,继续面不改色的带着一众人入宫进殿。
大朝正殿中,主父偃、公孙弘、公孙贺等一行人已经站在一旁闭目养神,等待着朝议的开始。
静谧无声的正殿,唯有汲黯那偌大的嗓门,还在嘲讽挑衅着薛泽。
只不过在汲黯入殿之后,又见到主父偃和张汤,新的目标出现,他这才放过了丞相,改为怒斥此二人狼狈为奸。
“行了,汲黯,今日朝议是有大事商讨,收一收你那臭脾气,开完朝议等你回家了你再骂。”
只见正殿对着大门的正上方,刘彻正一脸疲惫的摆手,示意众人肃静。
“桑弘羊,开始吧!”
常年伴读天子左右,如今出任侍中者桑弘羊,朝着天子刘彻下拜,然后走到众位重臣跟前,朗声唱喏道。
“去岁更新,朔日冬至,万物犹始也,此乃天之祥瑞,寓我大汉万世兴盛,今奉陛下昭令,改年元朔,以纪祥瑞。”
“大汉万胜!陛下万安!”
众大臣纷纷下拜,这也算是认同了这位天子在新年内的第一个执政决策。
或者说……
他们也不敢于反对。
去岁,无论是前几年去世的孝文太后,还是当今太后之弟田蚡失势,田窦两家外戚终于完全剪除。
从此上天入地,大汉王朝再也无人可掣肘刘彻。
天子之势,从今年伊始,将正式进入刘彻的时代。
或许祥瑞是一回事,为了庆祝自己终于真正意义上的亲政,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吧。
反正年号而已,皇帝喜欢换,一年一换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烦恼者,史官尔,与他们有何关系?
等到年号更替之事述完,众大臣才开始做起“述职汇报”。
只是这些杂务越听越让刘彻感觉头痛不已。
“陛下,去岁南阳、颍川一带干旱成灾,虽然朝中调拨赈灾银粮,勉强维持住局面,可开春之后还需春耕夏种,这粮种之事,还需给予支持。”
“陛下,去岁您让骁骑将军卫青,屯兵云中育马养马,如今春来新增马驹万匹,其用度还需增补,方可维持马政。”
“陛下……”
钱,钱,钱!
常有人说,钱不是万能,这对于个人来说的确适用,可放在国家的用度之上,没钱,那还真是万万不能。
大汉的前行,除了君臣一心之外,金钱,才是维持发展最好的润滑剂。
“够了,朕知道了!让大司农再去卖些下等爵位,若是短缺较大,一些无足轻重的吏位也拿去出售!”
汲黯听着刘彻一言,顿时就想出列直谏。
可刘彻仿佛能提前知晓他的动作,直接开口问道:“若谁要劝谏,朕劝你三思而行,朕为天子,岂不能知卖官鬻爵之祸患?”
“谁想劝朕,拿钱来劝,只要十万钱,朕保证,就站在这里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