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爸爸还是希望你能来和我们团聚,这边的学校也已经给你找好了,这可是世界排名前三的艺术院校,真的不再考虑了吗,儿子?”
母亲一向高高在上,平时跟江生说话也都是“嗯”,“好”,“就这样”,“你了解一下”。在江生的印象中,这大概是她第一次一口气跟他说这么长的话,可江生此刻却只觉得好笑。
“团聚?您确定我过去了就能团聚?”
良久的沉默过后,那边挂了电话。
江生的父母虽在国外有固定房产,但因为两人工作的关系,在一个地方良久定居是不切实际的,把江生从国内叫到国外,不过是叫他换个地方独居而已。
“团聚”这个词,于江生来讲,太过奢侈了。
飞机起飞后,江生的耳边清净了不少,他戴上耳机闭目养神,然而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时隔一月有余,他还是无法忘记那晚从酒店出来看到的一幕。
身为他表姐夫的陆正平追着爱浓出来,看她的眼神那样复杂,分明不只有师徒父女之情。难道真像传闻说的那样,他们之间有着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禁忌?
这种疑惑困扰了他整整一个月,如今越是离爱浓近些,他就越是无法安宁。
清美的陶瓷艺术与设计系是小班招生,一个班也就10个学生,到了宿舍打个照面,很快就熟络了。
这会儿江生受父亲所托,正在拜访他在国外读书时的老同学——系主任龚良玉。
对方是经常出现在艺术杂志上的大人物,但现实中江生还是第一次见面,大约是因为龚良玉笔挺的脊背和不苟言笑的面容,总让江生想起一个他讨厌的名字——陆正平,仔细看的话,他们甚至连发型都一样。
“你父母特意给我打招呼,叫我照顾你,我想他们是多虑了。”
龚良玉简单翻看了一眼江生的简历和成绩单,依旧不苟言笑,全程没看江生一眼,“你有这样好的成绩和艺术功底,为什么不去国外读书呢?”
江生拧了下眉,从做好决定到现在,有无数个人问过他这个问题,编好的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可话到嘴边,他忽然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爱浓。
她穿一件黑色高龄修身羊毛衫,同色的百褶长裙配一双粗跟短靴,黑长直的头发全部被利落地挽进了头顶的丸子里,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练。
“教授,您找我?”
门开着,爱浓站在门边上礼貌敲门。
虽然只是一瞬的注目,江生确定爱浓分明看到了他,但却没有丝毫的眼神交流,这让他有些伤心。
“哦,来得正好。”
龚良玉像是甩掉了一个包袱一般,松了口气看着江生道:“这位是我老同学家的公子,今年报考了咱们系,你带他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吧。”
他说着,终于看向江生问道:“你叫——?”
“江生,”江生一直盯着爱浓,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叫江生。”
龚良玉皱了下眉,分明被回应了却又感觉被无视了是怎么回事?但长辈的身份让他不能跟小辈一般见识,于是他继续说道:“江生,这是我的研究生爱浓,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跟她说,她会帮你处理。”
他说着便又开始低头忙些什么,再不看江生。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就不接待你了。”
“好!谢谢主任!”
这一声近乎激动的“好”再度让龚良玉抬起头来看向江生,而更让他惊讶的是眼前的年轻人竟然给他鞠了一躬,看起来比他更想要快点离开似的,而且还不等他再开口,江生已经离席出门了。
只有爱浓还留在门口,看着龚良玉桌上一份放了很久,上面写着“柴烧曜变盏的工艺探索”几个字的文件,犹豫着问道:“教授,我的毕业论文课题,您还是不满意吗?”
龚良玉头也没抬,敷衍点头:“先放着吧,我再看看,你也再好好想想。”
爱浓看着自己的课题报告,欲言又止,转身欲走,龚良玉却又叫住她道:“另外这学期的选修课还是你来帮我上。”
“这——”
“不愿意?”龚良玉终于抬头看向爱浓,目光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没,课题呢?”爱浓摇头,继续问道。
“老规矩,你自己定。”
龚良玉说完,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爱浓出去。
爱浓于是退了出来,关好了门。
江生一直在旁边等着,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时隔一个月再见爱浓,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尤其在看到与那天当晚截然不同的爱浓之后,可是这样的爱浓很好,不像那天晚上那样高高在上,让人不敢亲近,眼前的爱浓让江生有勇气与之交谈。
“爱老师好。”
爱浓愣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龚良玉刚刚交给她的任务,自顾自往前走道:“不敢当,我现在还是龚教授的研究生,叫我学姐就行,另外我姓楼,不姓爱。”
“哦,爱学姐。”江生乖乖跟在爱浓身后,抿嘴笑道。
爱浓驻足转身看他,再次强调:“我姓楼。”
“我知道,我姓杜。”
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