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爱莲说完,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陆正平前方的桌案上,陆正平便开始下一步的介绍。
“木科和豆科以及混杂其他硬木的灶灰含有较高的碳酸钙成分,能够促进釉纹的层次变化和张力,运气好的话,可以得到鹧鸪斑的花纹。”
众人朝陆正平前面的桌案看去,上面摆的是豆秆和一些干木材,看着像是山茶树的枝干,与刚刚相同的是,桌案边上的铁盘中,同样摆着一些暗灰色的草木灰,这次不用解释,众人也知道这是豆秆和山茶树烧出的灶灰。
轮到爱浓展示的时候,有些观众竟然学会了抢答。
“楼助教不必说了,依我看,这一小盘草木灰,必定是眼前这些稻草、谷壳和栗壳烧制出来的吧?我要是没猜错,这便是你烧制那只曜变盏时所用的草木灰材料?”
因为今天是陆正平亲自展示,现场其实来了不少专业记者,大家多少都有点相关知识。
听到这个说法,立时有人提出了质疑。
“不对呀,用稻草灰、谷壳灰这些做釉料添加剂的也不少,除了陆大师之外,没听说过谁柴烧能烧出曜变的,难道还有其他添加剂?”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了爱浓的身上,爱浓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开始讲解。
“你只说对了一半,稻草灰、谷壳灰、栗壳灰这些因为富含氧化硒,适合烧制油滴斑而并非曜变。”
“啊?不是要烧制曜变啊。”
那人一脸遗憾,下意识发起牢骚来,“搞这么大阵仗,特意叫陆大师分点时间和展厅来给你,还以为你要给大家演示曜变盏的烧制方法呢。”
江生一直站在人群里看,听到这话,真想开口呛声。
不爱看别来啊,免费给你看展还那么多废话!
真是惯得毛病!
“不知道这位朋友是否有仔细观察过一号厅的那只曜变盏?”
陆正平忽然开口了。
忽然被大师级的人物提问,那个参观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摸着后脑勺笑道:“这个自然是看过了,挺好看的。”
“既然看过了,那你可看出它的特征来了?”陆正平继续问道。
这会儿就连爱浓也开始朝陆正平看过去,有点不明白他的用意。
那个提问者更加发蒙,“特征?不就是好多银点点,瓦蓝瓦蓝的,有点像星空闪烁?总之就是挺好看的。不是,听说这个东西因为仿制技术还不够纯熟,几乎没有这么像的,所以特别昂贵,但是真的有那么难做吗?”
他忽然指着爱浓说道:“我还纳闷儿呢,宣传不是说陆大师最擅长柴烧曜变吗?怎么整个展厅都不见您一个曜变产品,反而展出了一个小助教的作品?总不会是您这几年不怎么烧盏,手生了,一下忘了怎么烧了吧?”
这就有点忒不尊重了。
连江生也不能容忍,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有些人不懂的话能不能老老实实闭嘴听专家把话讲完啊。
不懂装懂还倒说专家不懂的人真的很讨厌!
没想到陆正平竟然全然不当回事儿,而是大笑了几声之后,摸着下巴说道:“这位朋友的观察力还是很好的,我这几年因为身体原因,确实很少亲自烧盏,只是偶尔指点徒弟们一二,烧盏是一门手艺活,不练手自会生,曜变盏怎么烧,我说不定真给忘了。”
这话一出,现场好多人都跟着笑,江生也是之前听了爱浓的话才去仔细了解的,原来陆正平早在十年前就独立烧出了曜变盏,是全球范围内的曜变烧制第一人,他说他把曜变烧制的方法给忘了,那属实是在开玩笑了。
陆正平于是又给大家解释道:“所谓曜变盏,其实是一种类油滴盏,因为银油滴的表面被镀上了一层蓝色物质,所以呈现出犹如宇宙星空般的纹路。早几年经过反复试验,我们发现了这层蓝色物质的真身。”
陆正平讲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给大家留下时间思考。
江生第一时间看向爱浓,发现她并没有惊讶的神色,说明她也早已知道这个蓝色产生的缘由。
“那便是铬。”
随着陆正平的介绍,已经有人从一号厅将爱浓的那只曜变盏取了过来。
陆正平接过来一边指着一边给众人展示。
“大家仔细看,这个盏的油滴斑与大多数现代仿制的油滴斑也有不同,它相对而言上下都比较均匀,这对于窑工对火候的控制能力有很高的要求,这是其一。
其二是油滴斑与表面的铬层存在错层,据我们分析,大概是在建盏烧制过程中,釉料中的铬元素在1300℃的高温下气化,均匀地附着在盏壁周围,之后又在窑温迅速下降到1000℃左右时液化甚至是固化,最终才形成了眼下的效果。这一点同样很考验窑工对于火候和时机的掌控能力。”
“陆大师!”
有个记者举手提问,陆正平示意他发言。
记者于是开口道:“据我所知,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日本就有人已经仿制出了曜变天目盏,还送了一些到福建去作为纪念,后来国内外陆续有人仿制出来,如今市面上也有不少自称是曜变盏的产品,难道这些都不能说明,现在业内已经掌握了烧制曜变的技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