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1月1日,星期五,天气:晴
草间教授的学生遍布世界,听说我想在纽约办展,他立即帮我联系那边的学生。
作为第一站,我和林姿都不想太过张扬,建盏是低调而简朴的艺术,我们的展览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长廊式展厅,随意的门牌,参观者随缘而来,喜欢就留下足迹,买走一两件作品,不喜欢的话,两边门都是开着的,径直走过去就好。
来之前林姿问我,有没有想过要联系杜江生,毕竟我们不是恋人也是故交,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我来到他的地盘,让他尽一尽地主之谊,也不算过分。
我摇头,当初既然决定不见,何必自寻烦恼?
展览办在了元旦这天,美国人是不过元旦的,但我和林姿都觉得这天比较有意义,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全新的自己,所以当时定日子的时候,我俩不谋而合。
但是展出产品的时候作品少了几件,我问林姿什么情况,她说办展资金不够,临时拿了几件作品去卖了。
我信他个鬼!
但用人不疑,既然这件事情交给她办了,就随她的便,几件作品而已,我倒也没有那么抠门。
展览还算成功,外国人对于中国的瓷器并没有多少概念,什么白瓷,青瓷,青花、建盏,一律以瓷器论,但多少都会驻足观看,表达喜爱之情。
唯一遗憾的是,频繁有人问我们是不是日本的艺术家,要不厌其烦地跟他们解释我们是中国人,建盏是中国的传统艺术,曜变是中国的瑰宝,即便在当代也是中国做得更好。
口舌冒烟,人家到最后也只是一句很漂亮了事。
其实除了我们自己,并没有多少人在乎这个东西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我常在社交软件上看,其实他们对于亚洲人种也没有特别的概念,中国人、日本人、韩国人,没有那么严谨的区分,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有些人甚至觉得,日本和韩国都是中国的,有些则认为是相反。
一天的展览下来,我偶尔会觉得不断解释这种事情是否有意义。不如把建盏做得更精美,更漂亮,更让人爱不释手。
等他们特别想买的时候,自然知道该到哪个国家去买。
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我们刚结束一场展览,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吃中饭,然后开始下一场的展出。
我和林姿正准备收拾一下锁门出去,忽然有人进来,林姿先听到脚步声,礼貌解释说这一场结束了,可以晚一点再来。
可她再抬头时,却突然发出了尖叫,她喊出了江生的名字。
我也吃了一惊,跟着抬头,眼前的男孩,不,他已经长大了,面容着装都成熟了不少,脸上已没有初见时的稚气,现在是更成熟,更有魅力的男人。
是的,任谁看了都要称他为男人,而不是男孩了。
林姿异常愤怒,冲过去问他怎么真有脸过来,还说分明叫他带上新欢一起过来,怎么他一个人来的?
我一下明白了那些丢失的盏的去处,不知道林姿是怎么联系上的江生,总之那些盏现在应该在江生的手里。
出人意料的是,江生对林姿的质问大为意外,他甚至不认识林姿!
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我的日本同学,还夸她国语说得好,我纵然对他有再多的气,也差点为这句话破功。
林姿更是气炸,大骂他全家都是日本人。
更好笑的是他竟然对新欢的事情矢口否认,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似的。
若非我当初亲眼所见,大约又会被他这无辜的眼神骗到。
真好笑,难道当初与他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女人并没有在一起?只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更恶劣,不仅恶劣,而且脏!
我心里一股恶心,林姿这口气憋了一年多,险些憋出内伤,如今终于有机会吐出来,将当日情景不管不顾和盘托出,江生却一头雾水,依旧不承认那个女人的存在。
气得林姿差点打他。
我倒是开始怀疑了,江生虽然伤我很深,在清美的时候为了接近我也经常说谎,可他说谎的时候眼神闪躲,很容易被拆穿。
这次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一本正经,甚至还有点生气,仿佛被冤枉却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就算他这两年成长了,不再是从前的小孩子了,也不该变化这么大。
结果争执几句过后他就开始打电话,我也下意识拉住了林姿,免得她真的上去打江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况又是在我们的展馆,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不愉快。
结果江生电话还没拨出去,那天我和林姿在酒吧见到的“女人”就自己出现了。
长发及腰,腰身纤细,紧身皮裤,形象跟我们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可他竟然是个男的!
男的!
没错,不光是个男的,如今近处看了,我竟然还认识。
当初若不是他,我和江生应该也不会结缘。
没错,就是江生的第一个狐朋狗友,当初那个横穿马路来问要我嘴里的烟抽的小孩!
我和林姿看到人的时候简直两眼一黑,当然是我更懵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