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瞬,随即从她胸口的洞穿处开始狂泄!
顷刻之间,无论边关中原,乡野城郭,所有人耳边都仿佛听到一声饱含震怒、不甘与崩溃的怒吼。
身在棋盘虚影之下的人看得更加清楚,只见天上棋盘从正中开始塌陷,雪山之巅那身穿道袍的人影身上正被疯狂地倒吸走磅礴无边的海量气运!
一向掌控命局,愚弄生死,永远年轻不见衰老的道人一头乌发从末端开始,寸寸转为霜白,皮肤起皱,身形缩水。
他脸上失去了胜券在握的淡然,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莹白如玉不见丝毫掌纹的掌心迅速布满了裂痕般的纹路,时间仿佛在他身上一下子过去了一百多年。
“不——不不!”眼看着夺来的气运被倒吸走,他徒劳地伸手去抓,在短短数息里就变得干枯发皱的手掌伸向犹如实质的气流末端,“不——!!”
无论是游天还是容镜,又或者是先前留下断后的螭吻都感到身上一轻,束缚他们的枷锁消失了,而还在前方拦路的傀儡也迅速化作凡石,滚落在地。
隆隆山石滚落,挡住了洪水的蔓延。
无尽甘霖从天而降,熄灭了山火。
援军抵达了动乱的州府,威胁张少夫人两眼圆睁,向前倒去,露出身后察觉到异常赶来的护卫……
笼罩边关的异象随着棋盘崩塌也逐渐消散,露出了被屏蔽已久的天空,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照在了雪峰上。
山巅的虚影散去了,那身穿道袍的腐朽身影维持着伸手的姿势,随着一阵风起从指尖开始消散,一下就化成了粉末。
铅云散去,阳光照落。
在这称得上和煦的风中,厉王手腕上的红绳无声断开,在他的目光中掉落在地。
……
……
人们常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但历经过两世生死的陈松意却并没有真正见过死亡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不过,这是第一次她从死亡中感到了轻松,仿佛卸下了肩上的所有担子,脱离了身体,只剩灵魂可以无限地漂浮——又或者无限地沉没下去。
结束了,她归来的使命,在沉入死亡的瞬间,她感觉到那股牵系在她跟道人之间的线彻底断了。
道人的棋局破了,他篡夺的气运会归还给大齐,而剩下的那些无需她再担心,有师父,有师兄,有厉王殿下,还有很多人在……
他们会驱逐草原人的铁骑,彻底瓦解失去了道人在背后谋划的草原王庭,攘外安内。
大齐会休养生息,焕发出更强盛的生机,终有一日会在她努力找回给它的人杰栋梁努力下,抵达她曾经在命运的交错中见到的那个无边盛世。
走到这一步,她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了。
陈松意不好奇自己会漂到哪里,也不好奇自己会漂浮到什么时候,周围一片宁静,没有任何声音,她可以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停留在这里。
然而,周围的光芒很快变得亮起来,她也结束了无边的漂浮,脚下重新踩到了实地,不再虚浮于空中。
因为这等改变,她睁开了眼睛,看清了所处的空间。
这里不是一片虚无。
在交织的白雾和光芒散去之后,她看到的是一片坟冢林立的荒野。
这里没有活物,时间在这片荒野中仿佛是虚无的。
她看到坟冢边生长着半生半死的树,一边已经没有生气,另一边却定格在生机最旺盛的状态。
这很古怪,但并不令她有不好的感觉。
她看向前方,一座座坟冢与半生半死的树之间有一条路,她感到在荒野深处有什么人正在等自己,于是举步向前。
在经过那些坟冢边上时,陈松意的目光在木质的简陋墓碑上扫过,看到了上面的名字,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
她心中微妙的感觉越发强烈,在走到荒野深处,看到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瘦小身影,她原本已经被洞穿的、应当空无一物的胸膛里心脏仿佛再次跳动了起来,带着几分激动、不解和雀跃。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而背对她的瘦小老者仿佛察觉了她的到来,从他所立的那座坟冢前转过了身,可以洞穿命运的双眼看向了她,脸上露出了陈松意无比熟悉的笑容。
“师父……”陈松意在跑向他的同时,嘴里也喃喃叫出了这两个字。
她跑得很快,在来到老人面前之后,立刻就抓住了他的衣袍一角,跪在了他面前。
这是师父,不是她刚刚在战场上才分别的师父,而是第二世那个一手将她带大,把她和兄长一同养育,教授了她一切的师父,是独自去面对道人前对她许诺一定会回来的师父。
陈松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切改变之后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她只是望着师父,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恍惚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像是如释重负,然后师父的手就同从前那样温暖地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熟悉的温度传来,似乎将她最后的一点遗憾也填满了,她在充斥心间的安定中抓着师父的袍角,喃喃地问道:“师父,你来接我了吗?”
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