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闹的人群统统散去,一室的寂静,暖意融融的房间似乎早已被窗外的清冷凌寒浸染,没由来的让人觉着人心惶惶。
诺大的房间里,最有生机的还是那棵立在窗户旁的虚假圣诞树,没有生命,所以一无所知伫立在那儿。
周聿白的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唯有面颊因为烈酒的熏染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老四,不然你先去休息会儿,我们替你在这守着,等承良到了,马上叫你起来。”
陷入沙发内的男人面色苍白,目光定在桌面手机屏幕的那张照片上,眼底的猩红从最深处翻涌而现。
游仲伦跟陆时雍两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微摇了摇头,先前周聿白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周聿白一句都出去,旁人是不敢再留,陆时雍和游仲伦看着他这副样子,放不下心没敢走。
两个人扶着周聿白坐回了沙发上,刚坐定,游仲伦忍不住提议:“找个医生来看看?”
周聿白摆了摆手,说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承良,去查。”
“查……那五年,她在爱丁堡,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宋承良在他身侧担忧地望着他,虽并不清楚周聿白让他这么做的缘由却还是点头说好。
“你们也回去。”周聿白冷声道。
游仲伦这么一听,那急性子哪里还忍得住,炮语连珠地拍着桌子:“你不带这样的啊,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兄弟帮你……”
陆时雍看了眼周聿白的面色,比他知道陈枳夏流产那天还差,他也算是心有所悟,赶忙捂住游仲伦的嘴拉着他往外走:“仲伦,我们先走。”
临出门前,陆时雍拍了拍周聿白的背:“有事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你瞅瞅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一个人待里面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游仲伦一边嚷嚷着就要再进屋。
陆时雍勾住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外走:“成了,你让他自己静静。”
游仲伦不情不愿地跟着他的脚步,骂了一句:“都是祸水。”
门外的争吵声渐渐远去。
周聿白握着酒杯的手腕轻颤着,冰凉的酒液从杯口荡出,洇湿了一片,他却好像浑然不觉。
手机屏幕渐暗,是一片空洞虚无的漆黑,可先前屏幕里的照片却已经深刻入心底,哪怕紧闭着眼脑海里也依旧不断浮现出桑南溪那双绝望的眼眸。
她那么刚强的性子,哪怕是受了再多的委屈,再难过,也不至于会变成……变成毫无求生欲的模样。
离开他,不至于如此。
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将本已尘封的记忆从心底刨出,一点点,从每一个细节去想,想其中他到底还遗漏了哪些细节。
可越往深里想,他就越清楚,她受的委屈,必然不止于此。
流言蜚语,尊严尽毁,那些本都不是她该受的。
他还记得他陪着桑南溪回她家的时候,桑明德那时一脸傲慢所说的话,我们囡囡,是娇养着长大的,天之骄女。
周聿白当时想,他一定会比桑明德做得更好,好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可事到如今,那些曾被掩盖的真相揭开,万般过往结成绳,扯着一股力将他拖到事实面前。
原来,她的一身傲骨,是因为他才生生被打断的。
这晚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没有月色,不知过了多久,天际由暗沉的黑逐渐转深蓝,浅蓝,黎明即将破晓,道路上的路灯还未暗,是这寂静夜晚里,这座城市对于光亮的唯一依托。
周聿白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四肢百骸都透着凉意。
当年桑南溪义无反顾地留在他身边,他本该成为她的依托的。
可那夜,她又是如何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摸爬滚打,满身伤痕,才找到通往前方的路。
直到路灯熄灭,宋承良拿着文件袋敲了敲门。
周聿白张了张口,嗓子却嘶哑到发不出声,一直等到门敲响第二遍,宋承良已经在问:“先生,您没事吧。”
周聿白才从嗓子眼艰难地挤出一句:“进。”
宋承良一进屋,脚步不由顿住,这一幕,好似又回到多年前桑南溪离开的时候,那时他也是这般,胡子拉碴,双目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跟垮了似的,满脸的颓然。
周聿白看向他手里的文件袋,目光才稍稍恢复了几分清明:“东西给我。”
不算厚重的文件袋交到周聿白手上,手腕却犹如不堪重负那般在往下坠。
这里面不仅仅只是几张纸,更是他们错失的那五年。
文件袋被拆开,周聿白一行一行地往下扫过去,生怕遗漏了一点细节。
第一页的情况基本与他当年看到的那则监控无差。
纸张翻动,又是崭新的一页,周聿白的目光却在页面中段猛然顿住,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眼花,伸手揉按了下几下太阳穴,才又仔细去看那几个字。
“先生?”宋承良察觉到周聿白的状态不对,那页纸已经很久没有翻动过了,本就憔悴的面容几乎是在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