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阿娘到得晚,没听到沈重德提及有关苏瑜的事,所以如今整个沈家,就只有她蒙在鼓里。而她也是有苦说不出,实在不知如何跟阿娘吐露实情。一想到阿娘因为她在苏家地位超然,一旦让苏家的人知道苏瑜的近况,阿娘恐怕再难有好日子过就难受。 “阿娘只管在屋里歇着,冰要是没人就叫人搬来,女儿委实是有紧要的事要出去一趟。” 陈太太心中疑惑,什么事能让娇贵的姑娘身上带伤也要去办?又想到她如今的身份,与在这沈家的地位,陈太太闭了嘴。 沈重霖今日当值,要很晚才回来。就算如此,回来也是落去李氏院儿里。为着家里老夫人和莹姐儿的事,李氏服侍起来也是小心翼翼,说句话都得掂量再三,害怕撞到枪头上惹沈重霖嫌弃。 苏玫站在仪门那里看向书房的方向,想着那日挨打的情形。她与沈大爷终究是生分了,她又没有子嗣,若不努努力挽回些情分,这辈子要怎么过才好?至少能让他看到自己用心过也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摄政王府门口。 苏玫搭着采云的手落车,抬眼望着高阔的门庭,威仪棣棣的匾额,在阳光下闪着令人艳羡的金光。敲响名,投了名贴,苏玫便立在门前等候。 “苏玫来了?”苏瑜从在芙蓉金边的镜前梳妆,听着袁嬷嬷回话,有些诧异回头。 袁嬷嬷啐了一口,“呸,她还有脸来。” 大概能猜到苏玫因着何事来 寻她,苏瑜重新摆正身姿,自己拿着篦子梳垂下的一缕青丝,夏莲站在身后替她盘着头,“嬷嬷,去回了吧,告诉她别在我这儿枉费心思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得我。” “是。” 袁嬷嬷出去,苏瑜起身穿衣,她得到消息说楚环要见她,她可没空与苏玫周旋。 袁嬷嬷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玫姑娘说了,您要是不得空见她,她就在门口等,一直等到姑娘肯见她为止。” “呵呵。”苏瑜冷笑两声,“她这还讹上我了?” “君子好相处,小人难打发。”袁嬷嬷劝一句,“不妨见见吧,看她要说什么,省得往后她胡乱编排姑娘不念姐妹情谊。” 苏瑜默了默,“让她去花厅候着。” 苏玫走在王府的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连廓里,抬眼皆是飞檐拢翠,低眉处处花团簇簇,假山奇珣,高楼映碧,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湖面上荷花朵朵争相绽放。近处蝴蝶绕枝,远处梁燕穿行,说不出的富贵气派,看不完的清雅繁华。 相比之下,自己的那个沈府,真是上不得台面,而府里的人还住得洋洋自得,苏玫想起这事脸就臊得发红,手里的帕子被绞得没了正形。 跟在苏玫身后的采云,也是被这王府里的泼天富贵惊得眼都忘了眨,一想到与她同进苏府服侍的采玉就住在这样的神仙地方,羡慕得气儿都喘不顺。 引路的使役走到垂花门便止了步,袁嬷嬷正在那里候着。 苏玫已经多久没见过袁嬷嬷了,脸上不自觉搭上恭维的笑,“嬷嬷,竟是嬷嬷,真是好些年不见了,您万福。” 袁嬷嬷身形微侧,避开了苏玫的曲膝,笑道:“玫姑娘……哦,现如今该称苏夫人了。是啊,这都多少年不见了,夫人能得此造化,与老奴在京城相遇,真是好大一场缘份。” 明明是很平常的久别重逢之言,但苏玫怎么听心里怎么不舒服。但今日她有求于人,心里再不满也不敢在脸上表露半分,“是啊,不过我这造化算不得什么,还是瑜姐姐有福分,能与皇家结亲。” 苏玫的语气有些不自大,袁嬷嬷也没多说什么,“到花厅坐坐吧,王妃一会儿就过来。” 苏玫客气的往花厅去,迈过门槛,就见厅中凉风袭袭,每个角落都摆着珍贵的冰例。八把楠木圈椅分两侧对开,中间摆着雕花立案,每个案几上摆着八宝镶金琉璃瓷瓶,瓶中插着时鲜的花枝,正娇艳欲滴的吐露着诱人的芬芳。 六个女使在门两侧合手低头,高矮相同,衣着相同,几乎连呼吸都是一致的。 苏玫自觉也是见过些大世面了,但一进这花厅,仍感到莫名的自卑与惶恐。她稳了稳心神,在袁嬷嬷指定的位置上落坐,采玉则是大气都不敢出的立在苏玫身侧。 不多时,有模样娇俏的女使奉上茶来。 茶盖未揭,便嗅到一阵扑鼻清香,袁嬷嬷低声笑道:“知道苏夫人来了,王妃特意将府里珍藏 的菩提茶取出来,吩咐女使给苏夫人沏上。” 苏玫不知袁嬷嬷是不是在炫耀,就当她在炫耀,她也没有不满甩脸子的底气。接过来吃了一口,干着脸上的笑容,“果真是好茶。” 这样忍气吞声?得了诰命,性情倒给养出来了。 袁嬷嬷点点头,脸上挂着适合宜的笑。 厅外有些微动静,苏玫搁下茶盏,看着苏瑜莲步而来,一袭淡紫色的轻拢纱裙衬恰到好处的衬得她月眸芙蓉面,一支赤金流疏钗斜入飞云髻,流疏垂下的微小珍珠穗在耳边随着她移动而微微摇曳,她像是沐着阳光而来,尊贵夺目。连带着跟在她身后的女使,个个都精神奕奕,嫩得像王府里娇养的主子姑娘。 再看看自己?穿着自以为最好的蝶穿牡丹襦裙,玫色的纱衣衬着头上廉价的钗环。连着几日病着下不来榻,又对与夫君撕破脸,既无子又无女,往后无所依靠而忧思重重,哪里睡清静个觉?她对着铜镜匀了好久的面,才勉强遮下眼下的乌青。 一时间,自卑感像一层透明的布,裹得她像喘不过气一般。 “瑜姐姐。” 瑜姐姐?苏瑜怔了怔,苏玫这叫法可是要打感情牌。她可是没忘掉上次在宁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