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寿宴头一日,下河县老家已有人陆续到访。那婆子跟着杨氏忙得马不停蹄,在前往松龄院的途中,主仆二人还在商议。 那婆子说:“来的是老夫人娘家的堂姐,带着一众儿孙进京来给老夫人拜寿。” 其实就是来打秋风的,那婆子未明言,杨氏未必不清楚,“来了多少人?” “拖家带口,加上仆从,总共有十好几口呢,仆从们奴婢已经安顿好了,这些亲戚们奴婢不敢擅自作主。”那婆子一想到适才在厨院儿里,那群仆从看见吃食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很是嫌弃,就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杨氏没再说什么,转过弯进了月洞门,路过开得正好的蔷薇花架,就听见松龄院里有欢笑声传出来。 杨氏到了门口,却不曾进去,而是让那婆子将康妈妈叫出来。 “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杨氏问。 康妈妈回头望了一眼堂屋里,说道:“老夫人这位堂姐只比她大一岁,老夫人自幼与她交好,这些年也时不时念叨着。这不一决定要做寿,就差人往老家递了信儿,没曾想这老太太赶着赶着就真来了。还带来了她的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儿,此时正在老夫人面前讨巧儿呢。” 杨氏能听得出来 康妈妈语色里带着些许鄙夷,想来这帮人肯下本奉承,必是没安好心。“走,进去瞧瞧。” 女使撩开门帘,杨氏一携裙迈过门槛,就见堂屋里坐着四张陌生面孔,与老夫人齐头并坐的老妇人模样竟与老夫人有六分相似,穿着一身并不时新却洗得很干净的绸缎袍子,额间束着青蓝抹额,已经花白的头发里别着一支上了年岁的云头玉簪子。 坐在鹅颈椅上的两个男子,一个约莫三十来岁,一对眼睛贼溜贼溜的圆,谈不上猥琐,但看表相绝不是什么好人。另一个着褐袍长衫,笑容可拘,大腹便便,看打扮和气质像是个掌柜般人物。这二人对面的姑娘倒生得小家碧玉,瞧着很是娇羞可人。 “哟,正说你呢,你就来啦。”徐老夫人朝杨氏招手,“快来见见你姨母,我在娘家做姑娘时最是与她交好。” 这该是堂姨母罢,这老太太直接将‘堂’字去,足见这二人关系是真的好。杨氏有诰命在身,就算见着婆母娘家长辈也不能行大礼,只略略福了福。“姨母安好。” 这个堂徐老太太嫁的夫家姓姚,称姚徐氏。 本来在杨氏一进门时,她就盯着这通气气派的堂妹媳妇震愕不已,想着都是做媳妇的,自家 的媳妇与这个媳妇相比,简直就是没眼看。听到人家对自己客气,姚徐氏也不敢真的托大,忙起身还了礼,“不敢当,不敢当,耀哥儿媳妇你太客气了。” 然后又介绍她的两个孙女和孙女,那个贼溜眼睛的叫姚广胜,那个大腹便便的叫姚广平,至于那个姑娘叫姚秀屏,年方十六,说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特意带来开开眼。 三人都朝杨氏作揖行礼,齐呼,“见过堂叔母。” 杨氏微微颌首,示意三人落坐,“既然到京了,就别拘着了,就跟自己家一样。咦,阿娘,不知这三位堂侄亲的住处都安排了没有?” “没呢,正想为此事找你呢。”徐老夫人热络的拉着姚徐氏的手,“我这老姐姐是要跟我同住的,我们好好说说话,屏姐儿我看就让她住到从前盼姐儿的院子里去吧。至于胜哥儿和平哥儿你看着安排吧,只是千万别怠慢了。” 那怎么能行? 苏盼外嫁多年,夫君从扬州知府做到布政司,满打满算也正巧是这几日回京述职,恰逢老夫人过寿,苏盼肯定会回来小住,届时姚秀屏占了云雅苑,苏盼住哪里? 就是因为苏盼与她亲近,所以她才了解苏盼的脾性。当年苏怜从黄国公府 被休出来,她俩是亲姐妹,她才敢将人安置在云雅苑。且不说这个姚秀屏算怎么回事?住进云雅苑万一乱了这里动了那里,苏盼回来她要怎么交待? 杨氏脸上不显,心里却对姚秀屏的安排颇有意见,只是当着客人的面不好直提,只能婉转的言道:“云雅苑久未住人,前几日才翻新过,如今里头的木料味儿尚未散去,屏姑娘住进去怎么受得住?媳妇瞧着秋霜阁不错,景致也够优雅,屏姑娘住那里最合适不过了。至于二位贤堂侄,就住紫檀院吧,那离秋霜阁不远,你们兄妹若在府上若觉着我照顾不周,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这半玩笑的话一出口,就惹得众人哄堂大笑,徐老夫人指着杨氏说:“老姐姐瞧见没,我这儿媳妇这张嘴呀,有理没理都被她说尽了。” “哪里,是耀哥儿媳妇想得周全,这国丈爷这么大,他们几兄妹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就是要住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姚徐氏是听出杨氏顾左右而言他的,她此次进京也带着不纯的目的,这耀哥儿媳妇的娘家听说是个惹不得的存在,她只能忍气吞声。 “你们意下如何?”徐老夫人则是真心想好好照顾照顾小辈们。 姚广胜,姚广平,姚秀 屏起身行礼,“一切都听堂叔母安排。” “阿娘,不若先让几位贤侄下去洗洗风尘,晚上媳妇好好备上一桌酒宴给姨母们接风。”杨氏建议。 “好啊,好啊!”徐老夫人激动的很,“快快,那你们都下去歇歇吧,那婆子,让你手下的人都好生侍候,万不可怠慢了。” “是,老夫人。”那婆子恭敬的福了礼,立即领着三人退下。 “那我也先下去歇歇,一会儿再来找妹妹你说话。”姚徐氏起身道。 杨氏说:“那我陪姨母去厢房吧,看看缺什么短什么,姨母只管开口。” “真是难为你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