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勇被吓得腿脚发软,孔管事轻轻朝外头喊了一声,“来人,送客。” 这两口子被吓得逃似的出了商号大门,险些撞到门口的马车上。 雪娇带着昭姐儿和小梨也从门口出来,上车后顺带将孔管事怎么处置伍勇找上门来这事给说了。 苏瑜闻声颌首,不知道吕湄的态度,不私自替吕湄做决定。知道了吕湄的态度,也还替她留着一丝情面。这个孔管事,于公于私,的确够圆滑,够聪明。 “阿娘,我们这是要搬家到杏园去吗?” 昭姐儿对雪娇说的话不感兴趣,她现在关心的是杏园那里好玩儿吗? “不必了,阿娘不想挪窝,咱们只是去看看这个天儿的杏花。”苏瑜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声音慈柔的说。 昭姐儿徒然有些无趣的说,“我倒是更愿意跟哥哥们去挖宝藏,阿娘,听说邬家人藏了很多稀罕宝贝,我能不能不去杏园,去哥哥们那里长见识?” “身为大唐朝最尊贵的公主,你什么没见识过?邬家人再厉害,不过也是偏安一隅的小史,能藏什么稀奇的东西?你还是陪着阿娘去杏园吧,听苗二姐说她要采新鲜的杏花做杏花糕, 咱们可有口福了。” 苏瑜是故意这么说的,宣衍和宣瀚是男孩子,需要历练。她虽然不反对昭姐儿长见识,但也不想她过多去接触那些让人不安的东西。 昭姐儿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没固执己见。 杏园的景致果真是独占春色,因着那一眼温热泉眼的缘故,附近的杏树纷纷绽放娇妍,微风中到处都是落英缤纷,花衣飞舞。杏花的香味儿不浓,可以说是极淡,但置身这花瓣飞舞之中,却能闻见一股馥郁的香气,实在难得。 昭姐儿也不懊恼没能跟哥哥们去挖宝藏了,在杏花树下欢呼着又跑又跳。 不远处有座楼阁,露台上宣祈目色温柔的望着杏花雨中的苏瑜和昭姐儿,眼里流露的柔光是黄国公从不曾见过的。这个陛下在朝堂上不苟言笑,阖个眼皮,或是眉毛微蹙,都有可能有人随时丧命,哪里见过他竟也有这般笑容的? 黄国公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得呆了,也愣了好一会儿神。幸得陛下看杏林里的娘娘和公主也看得呆了,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不然可真是太失仪了。 “陛下,新沏了雨前龙井,臣这就让人去请娘娘和公主过来同饮。” 一旁的茶案上热蕴腾腾,刚沏好茶的粘花娘子手一顿,险些触倒手畔的茶具。她是跪着侍候的,闻声更是身子发软,哪里还跪得住? 花满楼被起底,官府没将花满楼给抄了,还接管了花满楼。从前桑妈妈在时,楼里不少女伎包括她在内都极不愿意卖笑卖身,可桑妈妈有手段,女孩儿们不得不就范。这次官府接管之后,竟让那些不愿意接客的女伎们从了良。如今的花满楼,女伎已经不足百人,连屋子都住不满。 她也动过离开的心思,可是她早已是有家归不得,名声又在外,到哪里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罢了,这辈子她认命。 于是她选择留了下来,钦差大人点了她暂管花满楼,昨日便差人来传话,说今日请她到杏园为贵客沏茶。 她的茶艺在整个漳州敢称第一,无人敢称之二,钦差大人找到她也在情理之中。 自从挂牌以来,她见识过的贵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钦差大人接管了漳州府,他便是贵人,而能让钦差大人称为贵人的人,粘花娘子还是有些好奇的。 今早她打扮得既得体又不失仪来到杏园,钦差大人便三令五申交待她一些 规矩。她当时并未多在意,只觉得钦差大人规矩真多,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能受得起她的侍候? 来到这楼阁露台,雨前龙井虽是去年的旧茶,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她仔细的办着差,小心谨慎的沏着茶,又谨记钦差大人嘱咐,“不要多看,不要多听,只顾做好自己的事。” 没过多年,但有一男子走上露台,钦差大人跪地相迎,虽未喊出对方的名号,却已足见其尊贵。她实在没忍住偷偷的望了一眼,但又不敢真放肆的看,所以只见到他腰以下。他系在腰间的带子是上好的蜀锦蚕丝所制,藏青色的衫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暗光,脚上一双暗纹吉祥云靴,每走一步仿佛都气宇轩昂。 莫名其妙的,粘花娘子有些心发慌,但她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钦差大人与这位贵客说话时,做自己的事情。 直到她沏好茶,钦差大人恭敬无比的说了一句,“陛下……” “不必,让她们再戏耍一会儿,那丫头累了饿了,自然就会跑过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浑厚有质,就像一把遗世的上古古琴。粘花娘子紧紧的捏住 拳头,幸得拳头藏在袖中,无人注意到她即将失仪的情绪。 而黄国公并不知道陛下口里的‘丫头’是指娘娘还是指昭和固伦公主。 “是。”黄国公又恭敬无比的应了一声,然后侍立在侧不敢作声了。他要表现得好点儿,再好点儿,在他的认识里只要能让陛下高兴,就能保住他黄国公府的一切,从前那样的低谷,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宣祈饶有兴趣的看着昭姐儿摊开手帕,和那个叫碧青的丫头摘了好多的杏花搁在手帕里,虽然隔得有些远,但他耳力过人,能听到昭姐儿很兴奋的说,“一会儿给苗姑姑送过去,让她做多多的杏花糕。” 这丫头,就知道吃,要是瀚哥儿在这里又要翻白眼,说她吃得多跟头猪似的了。 想到瀚哥儿,就想到她和衍哥儿去做的事,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太子和二皇子现在走到哪儿了?”